“噠噠噠”
    隨著一串密集的掃射，在沙灘肉堆下麵鑽過來的小鬼子，剛剛發起衝鋒，就被這一連串的掃射打翻在地。
    幹掉衝上來的二三十個小鬼子後，彈鏈上還有一些子彈，王二蛋麻木的在屍堆裏來上幾個點射後，踢了一腳蜷縮在戰壕裏的副射手，讓他給自己換槍管和子彈。
    原本編製歸屬於一團的王二蛋，在後方僅僅休整了一天，就又被抽調到了前線，繼續履行自己作為機槍手的職責。
    原因無他，在自己撤下來後，小鬼子就開始了無窮無盡的瘋狂進攻，前線各團正規出身的機槍手損失慘重。
    不得已從後方抽調有經驗的機槍手補充前線，王二蛋這樣經曆過血戰，技術過硬的老兵，自然成了首選。
    王二蛋對此倒沒什麽怨言，在後方休整的那一天，聽著遠處從未停歇的炮聲，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
    陣地上那熟悉的硝煙味和生死一線的緊張感，好像已經融進了他的骨子裏。
    他被補充到了傷亡最重的三團二營，營長是個還帶著稚嫩的年輕人，原來的營長已經陣亡，新接任的這個原本是個副連長，聽說是剛從軍校畢業沒有兩年的學生兵。
    當王二蛋和其他機槍手向營長報到時，年輕的營長二話沒說就把他安排到了營核心陣地的一個關鍵火力點。
    這個陣地比王二蛋之前待過的一團陣地，更加的靠近沙灘，地勢也稍高一些，視野開闊，但同時也意味著更暴露，更容易被日軍火力盯上。
    在離開營部時，年輕的營長好像囑咐了句什麽，但是王二蛋沒有聽清，重炮給他造成的耳聾還沒好利索，旁人說話稍微遠一點就聽得不清楚。
    看了眼笨手笨腳的副射手，王二蛋先是朝著對方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腳，隨後給自己點上根煙，靠坐在戰壕裏，麻木的看著天上的雲彩。
    “老總....我換好了，可以繼續打了”
    挨了一腳也不敢說話的副射手，加快了換槍管的動作，將發燙的槍管卸下，換上冷卻的備用槍管，又將新的彈鏈卡入受彈機後，這才怯生生的抬頭報告。
    王二蛋沒搭理他，隻是深深吸了一口煙，讓辛辣的煙在肺裏轉了一圈，才緩緩吐出，繼續看著天邊沾染著硝煙的白雲。
    “孫胖子，記得，下次動作快點，衝鋒的小鬼子可不會等你磨蹭，下次再這麽慢，死的就是咱們倆”
    一根煙抽完，將煙屁股隨意的丟在戰壕裏，王二蛋這才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副射手看了眼自己瘦弱的身子，小聲的辯駁道：“老總，我不是胖子，我也不姓孫，我叫....”
    “無所謂了小子，你現在就叫孫胖子，如果下午你還活著，再告訴我你的真名叫啥”
    不等副射手把話說完，王二蛋就揮手打斷對方，從口袋裏翻出一個牛肉罐頭，用刺刀撬開鐵皮蓋，慢條斯理的吃著。
    原先的副射手孫胖子，現在也變成了機槍手，不知道是死是活。
    自從來到二營以後，自己的副射手已經換了好幾個了，從最開始的保安團士兵，再到警察，最後又變成了這個經過簡單訓練的青壯。
    從那個保安團士兵開始，王二蛋就已經懶得記這些臨時夥伴的名字了。
    記了又有什麽用？有可能下一秒眼前這個新兵蛋子就會變成一具屍體，記得他的名字，隻會讓自己心裏更堵得慌。
    聽著老兵的話，副射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是冷的是被嚇的。
    副射手“孫胖子”前十八年作為一個漁村小子，每天打交道的就是漁網，以為自己一輩子就跟父親一樣，靠海吃海，等再過一段時間就娶個媳婦，把家裏的小漁船換成大的。
    誰知道前幾天國軍來了，先是一人發了兩元的法幣讓自己這些青壯到海邊挖戰壕，說一天一元錢，挖完就能回家。
    本來“孫胖子”還挺高興的，挖戰壕一天一元法幣，比出海打魚掙錢多了。
    誰知道戰壕挖了三天，小鬼子就來了，原本說好的挖完就回家也不算數了，青壯裏除了家中獨子外，剩下的全部被編進了補充團，開始了軍事訓練。
    原本他們這些青壯還不願意，吵著鬧著要回家，帶隊的長官說他們要是頂不住小鬼子，等小鬼子上了岸，小鬼子是要殺人放火的，到時候他們村的所有人都要被小鬼子殺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想著這是國軍在忽悠他們送死，還是吵著鬧著要回家。
    後來帶隊的長官就帶著幾輛裝滿糧食的大車過來了，成堆的法幣和糧食堆在補充團的空地上，帶隊的長官踩著箱子大喊：“願意入伍的，當場發七十法幣的安家費和撫恤金，另外再給家裏發五十斤的糧食”
    這一招，比所有說教都管用。
    七十法幣，對“孫胖子”這樣的漁家子弟來說，是一筆難以想象的巨款，更別說還有五十斤白花花的大米。
    心裏一番掙紮後，最終，“孫胖子”和大多數青壯一樣，咬著牙，在那張他們看不太懂的入伍文書上按了手印。
    領了那沉甸甸的七十法幣和五十斤大米，在當兵的護送下，把錢和糧食交給家裏，囑咐家裏人離開漁村出去逃命，自己則是心甘情願的給國軍賣命。
    “轟”
    沙灘上的一聲爆炸驚醒了陷入回憶中的“孫胖子”，“孫胖子”連忙查看海岸，確定沒有衝鋒的小鬼子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了眼又點上一根煙在吞雲吐霧的王二蛋，“孫胖子”猶豫了一下，這才好奇的問道：“老總，你當兵多久了？”
    “三四年了”閑來無事的王二蛋，隨意的跟自己的副射手聊了起來。
    “那你一直是機槍手嗎？”
    “以前跟你一樣是副射手，後來機槍手死了，我就是機槍手了”
    “那你殺了多少鬼子了？”
    聽到這個問題，王二蛋陷入了回憶，良久以後，這才緩緩的搖了搖頭：“記不清了，這幾天我也不知道我殺了多少鬼子，八百？一千？一千多？數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