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邪眼睜開懾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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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由純粹黑暗與無盡惡意凝聚而成的巨眼,漠然懸於淵井之上。它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虛無,卻又仿佛倒映著世間所有的絕望與瘋狂。當其“目光”掃過戰場,時間仿佛被強行凝固,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艘高懸於天的白玉飛舟。
    被那冰冷的“視線”鎖定,飛舟周身流轉的純白符文瞬間黯淡,如同被潑上了濃墨的雪地,迅速失去所有光澤。船體劇烈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那由觀星閣術士們合力維持的“天羅律網”尚未完全展開,便如同脆弱的蛛網般寸寸崩斷,化作漫天飄零的光點,旋即被深淵的氣息吞噬殆盡。
    “呃啊!”
    飛舟上的術士們齊齊悶哼一聲,修為稍弱者更是直接口噴鮮血,踉蹌後退,臉上寫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他們賴以維持秩序、審判萬物的天律之力,在這最原始的黑暗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為首的巡使李大人,那萬年不變的冷漠麵具終於徹底碎裂。他臉上血色盡褪,瞳孔因極度震驚而收縮,下意識地向後倒退一步,失聲驚呼:“這…這是什麽?!典籍中從未記載…淵井之下竟有如此…”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那隻巨眼的“目光”微微移動,似乎更加“專注”地落在了飛舟之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攫住了船上每一個人,仿佛下一瞬就要被徹底吞噬、湮滅,連存在的痕跡都會被抹去。
    趁此間隙,下方被純白困陣封印的紀淩霜猛地回過神。雖然那巨眼帶來的壓迫感同樣令她心悸,但觀星閣吃癟、困陣因能量反噬而劇烈波動,對她而言卻是天賜良機!
    “就是現在!蒼龍軍,聽令!破陣!”她發出一聲撕裂般的呐喊,全身軍煞之氣毫無保留地爆發,手中古樸長劍發出驚天嗡鳴,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暗青劍罡狠狠斬向出現裂痕的光罩!
    “破陣!”殘存的蒼龍軍士卒同樣爆發出絕境求生的怒吼,所有力量毫無保留地轟向光罩!
    內外交困之下,本就因邪眼注視而紊亂的純白困陣,再也無法支撐。
    轟隆!
    光罩徹底崩碎!狂暴的能量衝擊將不少蒼龍軍士卒震飛,但也讓他們重獲自由!
    紀淩霜脫困而出,甚至來不及喘息,鳳眸第一時間掃向那可怕的邪眼和搖搖欲墜的飛舟,眼中閃過極度複雜的快意與更深重的憂慮。但她立刻壓下所有情緒,劍指那被黃笙音律暫時阻隔的魔潮缺口,聲音因力量透支而嘶啞,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蒼龍軍!重整陣型!堵住缺口!快!”
    此刻,什麽朝廷,什麽天律殿,都被她拋諸腦後!她的職責,永遠是守住這口井!
    黃笙與慈詔使也同時鬆了口氣。黃笙指尖琴音再變,從之前的殺伐之音轉為一種奇異的、帶著混亂幹擾意味的曲調,並非直接攻擊邪眼,而是不斷擾亂其周圍溢散的邪能波動,仿佛在為其增添“雜音”,間接減輕了對全場的壓迫感。慈詔使則雙手結印,柔和的白光如同雨露般灑落,迅速治愈著蒼龍軍士卒身上的傷勢,穩定他們因恐懼而動蕩的心神。
    兩位陰詔使的配合默契無比,一個幹擾,一個輔助,硬是在這絕境中,為紀淩霜爭取到了一線重整旗鼓的寶貴時間。
    而那艘白玉飛舟,則在邪眼的“重點關注”下,情況岌岌可危。船體表麵的裂紋越來越多,防禦符文不斷炸裂,眼看就要徹底解體。
    李巡使臉上閃過掙紮與絕望,最終化為一絲狠厲。他猛地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形製古拙的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星辰與鎖鏈的圖案。
    “請‘律法鎖鏈’!鎮壓邪妄!”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令牌之上!
    令牌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青光,一道虛幻的、由無數符文構成的青銅鎖鏈虛影衝天而起,散發出遠比之前“天羅律網”更加古老、更加威嚴的鎮壓之力,試圖纏繞向那隻邪眼!
    這是天律殿賦予巡使的保命底牌之一,蘊含著上古律法的一絲真意!
    然而,那邪眼似乎被這挑釁般的舉動徹底激怒。
    巨眼之中,那無盡的黑暗微微旋轉,仿佛一個深淵漩渦開啟。
    下一刻,一道凝練到極致、漆黑如墨的光束,無聲無息地從眼瞳中央射出,瞬間撞上了那道青銅鎖鏈虛影!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令人心悸的湮滅。
    青光與黑光接觸的刹那,代表著秩序與律法的青銅鎖鏈虛影,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純粹的黑暗徹底吞噬!
    青銅令牌在李巡使手中“哢嚓”一聲,碎裂成齏粉!
    “不——!”李巡使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受到恐怖反噬,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萎頓下去。
    而那道湮滅了律法鎖鏈的黑色光束,其勢不減,徑直射向白玉飛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飛舟側舷,一名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老術士,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決絕。他嘶啞地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雙手瘋狂結印,周身氣血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燃燒起來!
    “星軌…挪移!”
    飛舟前方的空間驟然扭曲,形成一個臨時的、極不穩定的漩渦。
    黑色光束射入漩渦,竟被強行偏轉了方向,擦著飛舟的邊緣掠過,射向了遙遠的天際,將那片天空的雲層都染成了不祥的墨色!
    但施展此術的老術士,身體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瞬間化為飛灰。而飛舟也因這強行挪移和光束邊緣的擦碰,失去了所有動力,冒著黑煙,歪歪斜斜地向著地麵墜落而去!
    轟!
    飛舟最終砸落在距離淵井數裏之外的一片荒丘上,船體破裂,一片狼藉。上麵的術士死傷慘重,哀嚎一片,再無之前的威嚴與冷漠。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短短十數息。
    那隻邪眼似乎對碾死這些“螻蟻”失去了興趣,或者說,剛才那一道光束消耗了它不少力量。它那漠然的“目光”再次緩緩移動,掃過奮力堵缺口的蒼龍軍,掃過彈琴的黃笙與散發白光的慈詔使,最後…竟然又一次地,定格在了莫寧藏身的那片區域!
    更準確地說,是定格在了他懷中那兩枚灼熱無比、躁動不安的無常令上!
    那股之前被黃笙斬斷的恐怖吸力,再次出現!而且比之前強烈了十倍不止!
    莫寧所在的洞窟石壁瞬間布滿裂痕!他整個人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強行拖拽而出,向著淵井方向滑去!他雙腳在地麵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拚盡全力抵抗,卻如同螳臂當車!
    “呃!”黃笙臉色一變,琴音試圖再次幹擾,但那吸力直接源自邪眼本體,她的音波此次竟難以斬斷!
    慈詔使的白光也照耀過去,試圖穩固莫寧的身形,但那吸力之中蘊含著一種更高層麵的規則力量,她的淨化之力效果甚微!
    紀淩霜也看到了被強行拖出的莫寧,眼中閃過驚急,但她正全力維持搖搖欲墜的防線,根本無法脫身!
    莫寧的心沉到了穀底。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力量撕扯出來,懷中的令牌滾燙得幾乎要融化他的血肉!他知道,一旦被拖入井口,落入那邪眼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他即將徹底失控,被拖離地麵的瞬間——
    懷中最深處,那枚得自無名骸骨的第七枚無常令,以及那塊寫著警告的金屬片,突然主動散發出一種截然不同的冰涼氣息!
    這股氣息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蒼涼、悲壯、以生命為代價凝聚的決絕意誌!它並非對抗那吸力,而是巧妙地縈繞在另外兩枚令牌周圍,如同給它們披上了一層無形的隔膜。
    刹那間,來自邪眼的吸力猛地一滯,仿佛失去了明確的目標,變得有些混亂和遲疑。
    莫寧趁此機會,猛地向後一蹬,重重摔回地麵,暫時擺脫了被直接拖走的厄運。
    他劇烈喘息著,驚疑不定地感受著懷中那第七令散發出的冰涼氣息。這枚令牌…竟能幹擾邪眼的感應?
    那無名骸骨留下的警告…“萬萬不可令九令歸位”…這令牌本身,或許就蘊含著阻止歸位的力量?
    然而,還不等他細想,那邪眼似乎因目標的短暫“消失”而變得更加狂躁!
    井口再次劇烈翻湧,更多的、形態更加扭曲恐怖的魔物嘶嚎著爬出,其中甚至夾雜著一些體型龐大、散發著將軍級別煞氣的古老戰魂怨念!它們一出現,便瘋狂地撲向蒼龍軍防線,撲向黃笙與慈詔使,撲向…一切生靈!
    戰場局勢瞬間惡化到極點!
    而那隻邪眼,在微微“困惑”了片刻後,那漠然的“目光”再次鎖定了莫寧!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吸力,那無盡的黑暗眼瞳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凝聚,一股足以徹底湮滅他靈魂的恐怖攻擊,即將降臨!
    莫寧渾身汗毛倒豎,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
    就在這絕望之際——
    一道覆蓋著殘破鐵甲的高大身影,如同鬼魅般,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莫寧與那邪眼之間的半空之中!
    他背對莫寧,麵對著那恐怖的巨眼,周身散發著與紀淩霜同源卻更加死寂、冰冷的軍煞之氣,以及…一股莫寧無比熟悉的、屬於冥淵的冰冷死意!
    鐵麵!冥淵!
    他終於出現了!
    冥淵甚至沒有回頭看莫寧一眼,他隻是抬起那隻覆蓋著鐵甲的手,對著那即將發動毀滅一擊的邪眼,緩緩地、卻又無比堅定地…
    豎起了一根手指。
    仿佛是一個無聲的挑釁,又像是一個…沉寂了百年的信號。
    邪眼的攻擊,驟然停滯。
    整個戰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