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瞞天玄光露猙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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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橙蘿的傳音入密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石隙中略顯荒誕的氣氛。
    莫寧周身的氣息幾乎在刹那間徹底收斂,從外看去依舊沉靜,但其體內魂力已如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牢牢鎖定了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巫者玄光。麵具下的目光銳利如刀,重新審視著這個從一開始就充滿疑點的人物。
    假裝虛弱?被更高明的蠱術封印了力量?五仙教失傳的“瞞天過海蠱”?
    每一個信息都足以讓人心驚。如果阿橙蘿的判斷無誤,那這個玄光的心機和圖謀,恐怕遠超想象!他從何時開始偽裝?目的又是什麽?星髓的失蹤是否與他有關?甚至那所謂的“月侍”,是否也是他編造的謊言?
    阿橙蘿做完警示後,立刻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隻是嘴裏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兩個都是麻煩精,一個比一個能拖後腿,這趟生意真是虧到姥姥家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似隨意地走到一個既能隨時策應莫寧,又能堵住玄光可能逃脫路線的位置,手指間幾枚無色無味的麻痹蠱粉已悄然準備就緒。
    莫寧向前一步,停在玄光身前,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玄光祭司。”
    地上的玄光毫無反應,依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停止,一副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
    “看來是醒不過來了。”莫寧淡淡道,忽然抬起手,指尖灰黑色的戮魂死光繚繞,“既如此,留著也是累贅。你這殘軀與魂靈,便為我恢複些許損耗吧。”
    話音未落,那蘊含著寂滅氣息的手指已毫不留情地朝著玄光的天靈蓋點去!速度不快,卻帶著毋庸置疑的殺意!
    就在指尖即將觸及皮膚的刹那——
    原本“昏迷不醒”的玄光,眼睛猛地睜開!
    那眼中再無之前的渾濁、虛弱與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與滄桑,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他並沒有劇烈動作,隻是輕輕抬起那枯瘦如同雞爪般的手掌,掌心向上,指尖以一種奇異的頻率微微震顫。
    嗡!
    一道極其黯淡、卻無比堅韌的土黃色光暈瞬間在他頭頂浮現,光暈之中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沙礫在流轉,形成了一道看似薄弱卻恰到好處地擋住了莫寧的戮魂指!
    指光與沙盾碰撞,發出一聲沉悶的異響,雙雙湮滅。
    莫寧收指後撤,冷冷地看著他。
    阿橙蘿則吹了一聲口哨:“喲,這不是挺精神的嘛?病癆鬼,裝得挺像啊,連老娘差點都被你騙過去了!”
    玄光緩緩坐起身,動作依舊顯得有些遲緩,仿佛這簡單的動作也耗費了他不少力氣,但他身上的氣息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沉凝起來。雖然依舊不顯強大,卻再無半分虛弱之感。
    他看了看莫寧,又看了看一臉譏誚的阿橙蘿,歎了口氣,聲音依舊沙啞,卻平穩了許多:“二位……何必逼我呢?老朽並無惡意。”
    “並無惡意?”阿橙蘿嗤笑一聲,指尖粉色毒霧隱現,“藏著掖著,裝神弄鬼,眼看同伴被打得半死也不出手,這叫並無惡意?我看你是惡意滿滿!說!星髓是不是你偷摸藏起來了?還有那什麽‘月侍’,是不是你編出來唬人的?”
    玄光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星髓確非我所取。‘月侍’之事,亦非虛言。老朽並非不願出手,而是……不能,也不敢。”
    “有何不敢?”莫寧聲音冰冷。
    玄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什麽。他的目光掃過昏迷的赤珠,又看了看洞窟深處,最終緩緩道:“因為我的敵人,並非黑獒、血爪之流,甚至不是那個分身。我的敵人……是那些‘月侍’,或者說,是它們背後的……‘月光之源’。”
    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更驚人的信息:“而我之所以偽裝,以瞞天過海蠱封印自身大部分力量與生機,並非為了算計誰,而是為了……躲避它們的感知。一旦我動用真正力量,立刻就會被它們鎖定、追殺。屆時,不僅我必死無疑,更會為狼峒引來真正的滅頂之災。”
    月光之源?躲避感知?
    莫寧和阿橙蘿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說清楚。”莫寧命令道,魂印的威壓稍稍釋放,籠罩住玄光。
    玄光身體微微一顫,似乎對這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威壓極為忌憚。他歎了口氣,不再隱瞞:“此事說來話長。我並非真正的南疆巫者玄光。或者說,不全是。”
    “我本是中原人士,乃墨家棄徒,精研機關術與陣法。多年前為尋找一種失落的星辰金,誤入此地,發現了葬狼窟的部分秘密,也意外撞見了‘月侍’活動的痕跡。我意識到它們所圖甚大,遠超狼族內鬥。真正的玄光早已在一次探索中喪生,我恰好與他容貌有幾分相似,便借他身份潛伏下來,一邊研究此地的古老封印和星髓之秘,一邊暗中調查月侍。”
    “我發現,月侍並非活物,而是一種由精純月華與古老怨念結合形成的特殊能量生命體,它們信奉一個名為‘月光之源’的至高存在。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守護星髓,確保其不被任何生靈觸碰和使用,似乎在等待某個特定的時機或將星髓獻給所謂的‘源主’。”
    “曆代狼主,包括初代,其實都隻是試圖竊取星髓力量而未成的失敗者,反而成為了星髓穩固於此的‘錨點’和滋養月侍的養料。曜的布局,某種程度上反而打破了這種平衡,使得星髓短暫地處於‘無主’狀態,這才引來了月侍的回收。”
    “我之所以不敢動用力量,就是因為我的機關術和陣法力量與南疆巫蠱之力截然不同,一旦動用,就如同黑暗中的明燈,會立刻被月侍察覺。它們對非南疆體係的力量極其敏感和排斥。瞞天過海蠱是我從一處五仙教遺跡中找到的殘篇,自行補全後用於偽裝,才能苟活至今。”
    玄光——或者說,墨家棄徒——的話語信息量巨大,解釋了月侍的來曆、星髓被收走的原因,也解釋了他自身偽裝的原因。
    “既然你早有發現,為何不早說?又為何要引我們來此?”莫寧追問,並未完全相信。
    “因為我需要幫手。”墨家棄徒坦誠道,“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對抗月侍,更別說窺探‘月光之源’的秘密。曜的蘇醒在我的預料之外,但你們的到來,尤其是你——”他看向莫寧,“陰詔司魂印歸冥使,你的力量屬性特殊,或許能一定程度上規避月侍的感知,甚至是克製它們。而這位五仙教聖女……”他又看向阿橙蘿,“她的蠱毒之術,或許能汙染月華,對付月侍有奇效。”
    “所以你就一直裝死,看我們打生打死?”阿橙蘿冷笑。
    “唯有如此,才能讓你們真正相信此地的危險,並讓你們與狼族、與曜的矛盾爆發,我才能在最混亂的時刻隱匿自身,並在合適的時機……尋求合作。”墨家棄徒語氣平靜,“事實上,若非二位逼問,我本打算繼續隱匿,等待更好的時機。”
    “合作?”莫寧捕捉到這個詞,“你想如何合作?”
    “我知道月侍帶走星髓後,會去往何處。”墨家棄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它們會將星髓送往位於狼峒最深、最接近地脈月華之眼的‘月泉’進行淨化和充能,那裏也是‘月光之源’可能顯現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們去那裏。我們可以聯手,伺機奪取星髓,或者至少,弄清月光之源的真相。”
    “作為回報,我隻需要你們在事成之後,助我離開南疆,並給予我研究星髓片刻的機會。”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莫寧沉默著。這個墨家棄徒的話語依舊疑點重重,但其透露出的信息卻至關重要,且與之前的種種線索能對應上。星髓的下落有了明確方向,月侍的真相也浮出水麵。
    阿橙蘿也收起了嬉鬧之色,眼神閃爍,顯然在快速權衡利弊。
    去往月侍的老巢月泉,無疑是深入虎穴,危險程度遠超之前。但這個險,似乎值得一冒。
    “好。”莫寧最終做出了決斷,“帶路。但若再有隱瞞或算計,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墨家棄徒——或許該稱他為墨玄——微微頷首:“一言為定。”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身,卻似乎依舊有些吃力。
    阿橙蘿撇撇嘴,扔過去一個小巧的玉瓶:“喏,壓榨出來的最後一點‘百草精華’,能讓你這破身子骨多撐一會兒。記得算在勞務費裏!”
    墨玄接過玉瓶,也不道謝,拔開塞子服下,臉色果然紅潤了些許。他走到石壁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快速點動了幾下,看似普通的石壁竟然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傾斜的狹窄密道!陰冷潮濕的空氣從中湧出。
    “這是我暗中開辟的捷徑,可避開大部分搜查,直通月泉外圍。”墨玄解釋道,率先走了進去。
    莫寧毫不猶豫地扛起昏迷的赤珠,緊隨其後。
    阿橙蘿最後進入,順手將石壁恢複原狀,看著前方兩人的背影,尤其是莫寧那扛著人的架勢,小聲嘀咕了一句:“扛一個也是扛,扛兩個也是扛……怎麽不把老娘也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