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星髓引路渡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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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寧倒地,魂印之內三股力量瘋狂衝突搏殺,將他置於前所未有的險境,生機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阿橙蘿抱著他,感受著他體內那令人心悸的混亂能量波動,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她試圖再次通過蠱契輸送力量,卻發現那聯結的通道也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所堵塞,甚至反噬得她氣血翻湧。
    “他的魂印正在本能地抵抗外來意識的侵蝕,但同時也在吞噬和消化它們……這個過程凶險萬分,外力極難幹預。”墨玄檢查後,臉色無比凝重,中年人的眉頭擰成了死結,“隻能靠他自己撐過去。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護住他心脈肉身,防止其徹底崩毀。”
    他迅速取出幾枚穩魂固魄的墨家秘傳金針,手法精準地刺入莫寧周身大穴,暫時穩住其肉身不至於被內部衝突撕裂。赤珠也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凝聚起所剩不多的月華之力,化作柔和的光暈籠罩莫寧,試圖安撫那狂暴的能量,雖然收效甚微,卻也在盡己所能。
    就在三人全力穩住莫寧情況時,那懸浮在半空、已然黯淡的星髓核心,再次發生了異動。
    它似乎徹底擺脫了“古旻”意誌的影響,恢複了某種純粹的“本能”。它微微震顫著,表麵流光再次浮現,卻不再是之前的邪異紫紅,而是恢複了清冷的星輝,隻是這星輝之中,帶著一種明確的、指向性的渴望。
    它緩緩調轉方向,不再指向下方陷入沉寂的囚籠宮殿,而是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朝著那條幽暗石階的上方,微微上下浮動,像是一個焦急的引路者。
    “它……想帶我們去哪裏?”赤珠警惕地看著星髓,狼族聖女對未知充滿戒備。
    阿橙蘿猛地抬頭,猩紅的眸子死死盯住星髓,腦中靈光一閃:“是了!容器!蒼曜那小狼崽子的身體!這破石頭之前被那古旻意誌操控,現在古旻意識被毒舌鬼封住了,它本能地要回到它最契合的宿主身邊去!”
    她立刻想起戲詔官最初的任務——營救蒼曜,取得星髓。如今星髓已在手中,但蒼曜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的身體,無疑是解決後續諸多問題的關鍵,無論是嚐試喚醒他本身的意識,還是處理莫寧體內那燙手山芋般的古旭意識和蒼曜魂影,甚至應對可能存在的、高維存在的後手,都必須找到那具身體!
    “跟著它!”阿橙蘿當機立斷,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必須找到蒼曜的身體!那可能是救毒舌鬼的唯一希望!”她無法忍受莫寧獨自承受那非人的痛苦,必須做點什麽,哪怕希望渺茫。
    墨玄沉吟片刻,重重點頭:“有理。蒼曜的身體是這一切的核心節點之一,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或發生不可預料的異變。星髓既與之同源,由它引路,是最佳選擇。”
    赤珠也點頭同意,於公於私,她都必須確認蒼曜的安危。
    主意已定,難題隨之而來。莫寧昏迷不醒,狀態極不穩定,根本無法自行移動。而阿橙蘿和赤珠皆已力竭,墨玄機關雖利,卻也內傷未愈,攜帶一人在這詭異之地長途跋涉,絕非易事。
    阿橙蘿看了一眼地上那表麵布滿裂紋、光芒盡失的青銅羅盤,咬了咬牙,將其撿起塞入懷中。這玩意雖然看起來廢了,但既然能與星髓、冥淵產生共鳴,或許還有用處。
    “墨家小子,搭把手!”阿橙蘿對墨玄喊道,自己則奮力將莫寧的手臂再次架起。
    墨玄上前,用機關臂鎧輔助支撐住莫寧大半重量。赤珠則在另一側攙扶。
    三人帶著昏迷的莫寧,跟著那懸浮引路的星髓,開始沿著崩塌嚴重的巨大石階向上艱難返回。
    星髓似乎能感應到他們的困難,前進的速度並不快,散發的星輝勉強照亮前路。一路上,兩側那些破碎的石雕死寂無聲,再無任何異動,仿佛隨著“古旻”意識的暫時離體,此地的詭異也一同沉寂了下去。唯有那彌漫的、矛盾的冥死與生命氣息,依舊濃鬱得化不開。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幾個時辰,也許更久。就在阿橙蘿感覺自己的力量即將徹底耗盡,全靠一股意誌強撐時,前方的星髓忽然停了下來。
    它懸浮在一片相對完整的平台處,這裏已是石階的頂端,再往前,本該是那扇由它和羅盤共同構築的光門入口,然而此刻,光門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緩緩流淌的漆黑“水域”。
    這“水”漆黑如墨,粘稠似漿,無聲無息地流淌著,看不到對岸,也看不到來源與盡頭。水麵上彌漫著極致的陰寒與死寂,比下方的冥死之氣更加純粹,更加令人靈魂戰栗。偶爾有模糊的、扭曲的陰影在水下深處一閃而過,帶起細微的漣漪,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這是……冥河?”墨玄倒吸一口涼氣,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傳說中分隔生死界限的冥河支流?竟然真的存在……還出現在這裏?”
    阿橙蘿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作為前五仙教聖女,她對各種陰邪詭異之物了解頗深,自然聽說過冥河的傳說。此水絕非善地,據說能沉溺萬物,消融神魂,是生者絕跡之地。
    星髓在冥河邊沿微微顫動,指向河對岸的黑暗,傳遞出明確無比的意圖——蒼曜的身體,在河的對岸!
    “開什麽玩笑!”阿橙蘿氣得想罵娘,“這怎麽過去?遊過去嗎?怕是還沒到對岸,老娘就變成這鬼河裏的一坨淤泥了!”
    赤珠望著那漆黑的河水,狼族血脈中的警惕達到了頂點,她低聲道:“此河……給我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仿佛有無數眼睛在水下窺視。”
    就在三人一籌莫展之際,阿橙蘿懷中的青銅羅盤,忽然又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鳴。雖然它裂紋遍布,光芒不再,但似乎感應到了冥河的氣息,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反應。
    阿橙蘿心中一動,猛地想起之前羅盤與莫寧魂印、與她蠱契的共鳴,以及它作為“鑰匙”和“記錄者”的特性。
    “這破盤子……好像對這裏很熟悉?”她掏出羅盤,嚐試著將一絲微弱的蠱力注入其中。
    羅盤毫無反應。
    她又嚐試著將其靠近冥河。
    當羅盤接近那漆黑河水時,其上的裂紋竟然微微亮起一絲極其黯淡的幽光,盤麵上那些原本已然沉寂的符文,也如同垂死掙紮般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一幕奇異的景象發生了。
    隻見他們麵前的冥河之水,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緩緩向兩側分開,露出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深不見底的狹窄水道!水道兩側,漆黑的河水如同牆壁般聳立,微微蕩漾,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而在水道之下,並非河床,而是更加深邃的、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黑暗。
    星髓毫不猶豫,立刻飛入了那條水道,在前方引路。
    “這……”墨玄和赤珠都看呆了。
    阿橙蘿看著手中再次沉寂下去的羅盤,又看了看那條詭異的水道,啐了一口:“媽的,這鬼地方和這破盤子,果然都是一夥的!走!”
    雖然前路詭異莫測,但這是唯一的路徑。三人別無選擇,隻能小心翼翼地踏入那條被分開的冥河水道。
    一進入其中,徹骨的陰寒瞬間包裹而來,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凍結。兩側漆黑的水牆近在咫尺,仿佛隨時會合攏,將幾人徹底吞噬。水牆深處,那些模糊的陰影遊弋得更加頻繁,甚至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充滿誘惑與絕望的低語在耳邊響起,試圖擾亂心神。
    阿橙蘿緊守靈台,咬牙切齒地抵抗著那無孔不入的侵蝕,全部心思都放在支撐莫寧和警惕周圍上。墨玄全力運轉機關,散發出穩定的能量場,勉強驅散部分寒意和精神幹擾。赤珠則默默祈禱,月華之力雖弱,卻如黑暗中一點微光,護持著眾人心神。
    星髓在前方引路,散發的星輝是這片絕對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不知在這條詭異的水道中行進了多久,前方的星髓忽然速度加快,似乎變得急切起來。
    緊接著,一股微弱但熟悉的能量波動,從水道盡頭傳來。
    那波動……帶著星髓的氣息,卻又更加鮮活,帶著一絲生命的悸動,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感。
    “就在前麵!”阿橙蘿精神一振,強提一口氣,加快腳步。
    終於,他們走出了漫長的冥河水道。
    身後分開的河水無聲地合攏,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們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之中。眼前景象,讓三人再次震撼。
    空洞中央,是一灣平靜的、散發著柔和月白色光芒的泉水。泉水不似冥河死寂,反而充滿了精純的生命能量,隻是這能量之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與星髓同源的冰冷氣息。
    泉眼正中,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正是蒼曜!
    他雙目緊閉,麵容安詳,仿佛隻是沉睡。赤裸的上身心口位置,一個璀璨的、如同星辰般的烙印正在緩緩脈動,與他周身流淌的月白泉水和彌漫的星髓能量交相輝映。他的身體似乎被這泉水滋養著,保持著生機,甚至比之前更加完美強韌,仿佛一件被精心打磨的藝術品。
    然而,他的身上,卻纏繞著無數細密的、由月光和星輝共同凝聚而成的鎖鏈!這些鎖鏈將他牢牢鎖在泉眼之中,仿佛既是在保護,又是在禁錮。
    而在泉眼四周,靜靜地站立著四個身披殘破月白長袍、麵容模糊不清的身影。它們身體由純淨的月華能量構成,卻又夾雜著絲絲星髓的流光,散發著冰冷、空洞、卻又無比強大的氣息。
    正是之前打過交道的——“月侍”!
    它們似乎早已在此等候,此刻齊齊轉頭,“看”向闖入的不速之客。沒有瞳孔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感,隻有絕對的、執行命令般的冰冷。
    星髓核心發出一聲歡快的輕鳴,迫不及待地就要飛向泉眼中蒼曜的身體。
    其中一名月侍抬起手,輕易地將星髓握在手中。星髓在其手中溫順無比,不再掙紮。
    另一名月侍則緩緩抬起手,指向阿橙蘿三人——或者說,指向被他們攙扶著的、昏迷不醒的莫寧。
    一個冰冷、斷續、毫無波瀾的意念,直接傳入眾人的腦海:
    “入侵者……交出……‘容器’……中的……異物……離開……否則……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