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詭詔無言劍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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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腹深處,喂養點的邪異氣息與暮紅心中的驚濤駭浪交織碰撞。那行古老的密文——“飼蓮之秘,始於戲詔”——如同最冰冷的毒刺,狠狠紮入她的信念核心。
陰詔司…戲詔官…這一切的幕後,難道竟是……
她溫和的眼眸中掀起劇烈風暴,再無半分遲疑。雙手快速結出一個極其繁複詭異的手印,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融入虛空,口中低誦著唯有七令以上方能知曉的秘咒。
“以赤令之名,血契為引,恭請戲詔官尊駕!”
話音落下,她麵前的空間微微扭曲,光影錯亂間,一個戴著滑稽哭笑臉譜麵具的身影悄然凝聚。他穿著寬大華麗的戲袍,姿態慵懶地斜倚在虛空之中,仿佛一直就在那裏看戲。
“哦呀哦呀~”戲詔官那標誌性的、帶著玩世不恭笑意的聲音響起,“是小暮紅啊。難得主動找本官,是北域的風雪太冷,想找點樂子暖暖身子,還是……遇到了什麽想不通的難題?”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臉譜,輕飄飄地落在了那行密文之上,卻又渾不在意。
暮紅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那份質疑與冰冷卻無法完全掩蓋:“戲詔大人,請您告訴我,這行字,是什麽意思?暮家的‘飼蓮計劃’,與我陰詔司,與您……究竟有何關聯?”
她緊緊盯著那副臉譜,試圖捕捉其後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關聯?”戲詔官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輕輕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山腹中回蕩,顯得格外詭異,“嗯,硬要說的話,算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投資’和‘觀察’吧?很久以前,暮家的先祖倒是有點意思,本官一時興起,隨手給了點…嗯…啟發?誰知道他們能把人心之惡放大到這種地步呢,嘖嘖。”
他的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卻承認了最可怕的事實。
“投資?觀察?”暮紅的聲音微微發顫,“您可知這‘飼蓮’是以北域無數生靈的生機與魂靈為養料!這是何等殘忍邪惡的……”
“邪惡?殘忍?”戲詔官打斷她,笑聲依舊,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深邃,“小暮紅,這世間哪有什麽絕對的善惡?不過是立場與需求不同罷了。本官的本意,或許隻是想看看一顆種子能開出怎樣的花。至於它長成了食人花…嗬,人心的黑暗,本就經不起試探,不是嗎?”
他攤了攤手,一副無奈又覺得很有趣的樣子。
“那你現在看到了!這朵‘花’即將吞噬一切!”暮紅握緊了蓮蕊雙刀。
“是啊,看到了,很有趣,不是麽?”戲詔官的聲音充滿了純粹的興味,“比本官預想的還要精彩。莫寧那小子的掙紮,你這朵紅蓮的反抗,暮家那群蠢貨的野心,澹台家、呼延家的貪婪…嘖嘖,一台好戲啊!”
“您就隻是…看戲?”暮紅感到一陣冰寒。
“不然呢?”戲詔官歪了歪頭,“舞台已經搭好,演員已然入戲,身為最忠實的觀眾,自然要看到落幕的那一刻。放心~”
他的聲音忽然壓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切感:“雖然本官是個樂子人,但…極其護短。無論最後這戲唱成什麽樣,是血流成河還是天地反覆,隻要不耽誤正事,你們五印七令,本官…自會給你們善後。畢竟,好看的傀儡若是碎了,也是會心疼的。”
話音落下,不等暮紅再有任何反應,他的身影如同被擦去的墨跡,悄然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那意味深長的話語在山腹中回蕩,以及渾身冰冷、思緒徹底混亂的暮紅。
……
荒原之上,莫寧與手持寂滅雪魂劍的澹台鏡明的戰鬥已至凶險關頭。
澹台鏡明狀若瘋魔,邪劍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滔天死寂劍芒,侵蝕生機,吞噬光線。莫寧將幽冥死氣催穀到極致,冥獄守、黃泉指、無間念輪番施展,身形如鬼魅般在毀滅性的劍勢中穿梭閃避,尋找那一絲勝機。
他冰冷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澹台鏡明。數次硬撼之後,他敏銳地察覺到異常——澹台鏡明的氣息在邪劍每次爆發後,非但沒有增強,反而變得更加紊亂和…虛弱!她那赤紅的雙眼深處,痛苦與恐懼幾乎要滿溢出來,仿佛正承受著極大的煎熬。
不是她在駕馭劍,而是劍在…汲取她!
那寂滅雪魂劍散發出的吸力,大部分針對外界,竟還有一小部分,反向作用在了持劍者本人身上,緩慢而堅定地吞噬著澹台鏡明的魂魄本源!
“原來如此…強拔邪劍,引火燒身。”莫寧心中冷哂。機會!
就在澹台鏡明再次瘋狂凝聚劍勢,自身防禦降至最低的刹那,莫寧兵行險著!他硬生生用冥獄守硬抗一記側削而來的劍芒,黑袍瞬間破碎,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迅速被幽藍冰晶侵蝕的傷口。但他借著這股衝擊力,身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突進,瞬間貼近澹台鏡明!
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凝聚了全部魂印死氣的“黃泉指”,不再是遠程點殺,而是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直刺澹台鏡明握劍手腕的經脈樞紐!
“呃啊!”澹台鏡明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隻覺一股極度陰寒死寂的力量瞬間侵入手臂,切斷了自身真氣與寂滅雪魂劍的最後聯係!
嗡——!
寂滅雪魂劍發出一聲不滿的嗡鳴,幽藍光芒劇烈閃爍。它似乎“看”了莫寧一眼,那目光冰冷、漠然,帶著一絲被螻蟻打擾的不悅。但下一刻,它竟猛地一震,自行從澹台鏡明脫力的手中掙脫,化作一道幽藍流光,衝天而起,瞬間消失在風雪彌漫的天際,不知所蹤!
原地,隻留下魂源受損、重傷瀕死的澹台鏡明癱倒在地,以及手臂受傷、氣息微亂的莫寧。莫寧冷漠地瞥了一眼失去價值的澹台鏡明,沒有絲毫停留,轉身迅速朝著暮家方向掠去。
……
暮家邊境,兩軍對壘的恐怖壓力幾乎讓空氣凝固。
暮華菁幾人帶著虛弱的暮成雪,試圖悄然返回暮家冰牆,卻被呼延家的外圍巡哨發現!
“站住!什麽人?!”一隊呼延家精銳騎兵轟然圍上,為首的百夫長眼神凶厲,目光掃過暮華菁和暮劍心的服飾,立刻認出是暮家重要人物,尤其是她們護著的那個氣息奇特的少女!
“拿下她們!尤其是那個女的!定是暮家重要人物,正好拿來讓暮玄錚那老匹夫投鼠忌器!”百夫長獰笑著下令。
暮華菁和暮劍心臉色一變,強提真氣準備拚命。
就在這時,碧蘅忽然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恬淡而神秘的笑容,朗聲道:“這位將軍且慢。我等並非尋常暮家人,乃是奉家主之命,特來與呼延大將軍商議要事。你手中這位,乃是我暮家溝通‘玄冥冰棺’之關鍵靈媒,若稍有損傷,冰棺異動,恐怕首當其衝遭殃的,便是你們呼延家倚仗的龍脈之地呢。此中利害,將軍可要三思。”
她謊話連篇,語氣卻誠懇無比,仿佛煞有介事,直接將暮成雪的重要性拔高到關乎呼延家存亡的程度。
那百夫長聞言一愣,臉上閃過驚疑不定之色。
幾乎是同時,夕青也開口了,她的聲音溫柔而清晰,帶著醫者特有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將軍,我乃醫者,可證其所言非虛。這位姑娘體內寒氣已與地脈相連,若強行擄掠,氣息牽引之下,確有引發不測之危的可能。況且,我等若在此受傷,暮家傾怒之下,戰端立啟,將軍確定要承擔這率先引發大戰之責嗎?”
她說的全是實話,點明了強行動手的風險和後果。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個用虛無縹緲的威脅誇大其詞,一個用實實在在的後果冷靜分析。呼延家的百夫長被這兩人一唬一詐,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輕易下令了。
趁此機會,暮華菁立刻亮出身份令牌,厲聲道:“我乃暮家長女暮華菁!放行!否則你就是呼延家的罪人!”
那百夫長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咬牙一揮手,讓開了一條通路。幾人心中暗鬆一口氣,立刻加速衝回了暮家冰牆之內。
一回到相對安全的區域,早已接到消息的雲卓便帶著一臉溫和謙遜的笑容迎了上來:“大姐,二姐,你們終於回來了!沒事就好,父親很是擔心。咦,四妹怎麽成這樣了?快,送回內府好生照料。”
他表現得滴水不漏,關懷備至。然而,在侍女接過暮成雪,經過他身邊的瞬間,他袖中手指微不可查地彈了一下,一絲極其陰寒隱晦、旨在破壞經脈根基的暗勁,悄無聲息地射向暮成雪的後心。
但這細微的動作,如何瞞得過一直暗中警惕的碧蘅和夕青?碧蘅看似無意地側身一步,恰好用一枚藏在指間的丹藥擋住了那絲暗勁,丹藥瞬間變得灰暗。夕青則同時上前扶住暮成雪,一股溫和的回春真氣湧入,迅速撫平了那瞬間的氣息波動。
暮雲卓眼神微微一僵,隨即笑容不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暮華菁和暮劍心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寒意更盛。
然而,還不等她們徹底安頓下來,異變再生!
天際驟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嘯!一道幽藍流光如同隕星般劃破陰沉的天幕,帶著令全場所有人心悸的恐怖劍壓,直墜而下!
轟!!!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那柄本該遠遁的寂滅雪魂劍,竟去而複返,如同天罰之釘,狠狠地插在了暮家與呼延家大軍對峙的戰場正中央!
劍身幽藍光芒大盛,恐怖的寂滅死域轟然擴散,將雙方最前沿的數十名戰士瞬間吸幹成了枯骨!
戰場上所有的喊殺聲、咆哮聲、戰鼓聲…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北域荒原。所有人的目光,都驚恐而又貪婪地,聚焦在了那柄仿佛擁有自己生命的…邪劍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