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戲詔一笑碎雙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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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絕望,如同最粘稠的墨汁,浸透了暮紅、暮成雪、夕青、碧蘅四人的心神。
她們眼睜睜看著莫寧那凝聚了蒼龍軍煞氣與幽冥死氣的決死一擊,在那柄蘊含著絕對寂滅法則的紫湮魔刃麵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解。那抹妖異的紫色刃鋒,在莫寧急劇收縮的瞳孔中,以一種超越了時間感知的速度,無情地放大,占據了整個視野。
死亡的寒意,並非作用於血肉之軀,而是如同無數根無形的、淬了劇毒的冰針,直接穿透了物質與能量的屏障,精準而狠辣地刺向莫寧魂魄最核心的本源!
陰詔司那賴以縱橫幽冥、號稱不死不滅的特質,在這柄仿佛凝聚了萬物終焉意誌、超越了此界法則理解的魔刃麵前,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如同琉璃即將碎裂般的細微哀鳴!
莫寧周身瘋狂運轉的、源自蒼龍軍鐵血戰意的氣血煞氣,被那紫色刃鋒散發出的湮滅場域如同撕紙般輕易撕裂、同化、吞噬。所有的戰鬥技巧、所有的求生本能、所有壓箱底的保命秘術,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可笑!視野開始急速模糊、黯淡,意識仿佛被一隻無形冰冷巨手死死攥住,正無可挽回地被拖向那永恒的、連思維都會被凍結的冰冷與虛無深淵。
結束了麽?
就在這萬分之一刹那的絕境——
“嘖。”
一聲輕佻又帶著些許不耐的咂舌聲,突兀地在死寂的冰窟中響起。
這聲音並不洪亮,卻仿佛蘊含著某種至高無上的權能,輕易地穿透了紫湮魔刃帶來的寂滅場域,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存在的“感知”中。
下一瞬,時間仿佛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並非蓮尊那種粘稠凝滯的時空束縛,而是一種更為霸道、更為絕對的……凝固。
飛舞的冰塵、逸散的能量光點、莫寧臉上凝固的驚駭、暮紅試圖撲救的決絕、夕青和碧蘅驚惶的表情、暮成雪絕望的眼神,甚至蓮尊那雙刃劈落的軌跡、祂眼中漠然的毀滅意誌……所有的一切,除了思維還在運轉,全部被定格在了原地。
唯有那聲“嘖”的餘韻,還在空間中輕輕蕩漾。
緊接著,一點微光在莫寧與紫湮魔刃之間亮起。
那光芒迅速拉伸、變形,化作一個戴著慘白笑臉臉譜麵具的身影。他穿著寬大的、繡著詭異暗紋的墨色長袍,身形飄忽,仿佛隻是一個虛幻的投影。他就那麽隨意地站在那裏,卻仿佛是整個凝固世界的絕對中心。
戲詔官的分身。
他甚至沒有看莫寧一眼,隻是微微歪頭,打量著近在咫尺的紫湮魔刃,以及後方保持著劈斬姿態的蓮尊(暮雲卓)。
“吵死了。”戲詔官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帶著一種慵懶的嫌棄,“弄出這麽大動靜,就為了玩這種……過家家的失敗品?”
他伸出一根手指,手指白皙修長,看似毫無力量。
輕輕點在了紫湮魔刃的刃尖上。
叮——
一聲清脆到極致、仿佛玻璃碎裂的響聲驟然爆發!
那足以湮滅時空、吸收魂魄的恐怖魔刃,從被戲詔官手指點中的地方開始,瞬間布滿了無數裂紋!裂紋中迸射出刺目的白光,隨即在蓮尊(暮雲卓)難以置信(如果祂還有這種情緒的話)的“目光”中,轟然炸裂!
無數紫色的碎片四濺飛射,卻又在飛出的過程中被無形的力量湮滅成最基礎的粒子,消散無蹤。
幾乎是同時,戲詔官的另一隻手隨意地向後一拂袖袍。
袍袖掃過那柄赤劫業刃。
沒有任何聲響,那柄燃燒著劫火、能焚盡一切的赤紅異刃,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無聲無息地、徹底地從世界上消失了,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時空凝固的效果解除。
眾人恢複了行動能力,卻全都僵立在原地,被這突如其來、超越理解的劇變震驚得無以複加。
莫寧踉蹌一步,捂住仿佛要裂開的頭顱,那直斬魂魄的危機感驟然消失,但殘留的恐怖仍讓他心魂戰栗。他死死盯著那個戴著笑臉麵具的身影。
“呃……”蓮尊(暮雲卓)發出一聲痛苦混合著憤怒的嘶吼,雙刃被毀,與祂本源相連的力量遭受重創,周身彌漫的灰白色能量劇烈波動,地底蓮核的本體也傳來痛苦的震顫。祂死死盯著戲詔官,“是你……幹擾者……你竟敢……”
“失敗品就要有失敗品的自覺。”戲詔官打斷祂的話,語氣輕描淡寫,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拿了兩塊廢鐵湊在一起,就真以為自己掌握了‘寂滅’和‘業火’的真諦?可笑。”
他轉過身,麵具上慘白的笑臉對著驚魂未定的暮紅和暮成雪。
“還有你們倆。”戲詔官的手指隨意地點了點她們,“一個‘刃’,一個‘鞘’,設計得倒是精巧,可惜,路子走歪了,上限鎖死了,沒意思,真沒意思。”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暮紅和暮成雪同時感到體內某種與生俱來的、深刻入靈魂本源的烙印驟然發出灼熱的光芒,隨即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仿佛靈魂被硬生生撕裂剝離的劇痛!
“啊——!”暮成雪慘叫一聲,跪倒在地,身上冰藍色的光芒和幽藍冰片的力量瘋狂閃爍,又迅速黯淡下去。
暮紅同樣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血,她感覺到自己與那早已被吞噬的紅蓮業火刀之間最後一絲微弱的聯係,以及體內那種作為“兵刃”容器的特質,正在被一股霸道無比的力量強行抹除!那種感覺,就像是硬生生剜掉了靈魂的一部分。
痛苦之後,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以及茫然。
她們不再是“刃”與“鞘”了。那個自出生起就背負著、決定著她們命運的身份,被戲詔官隨手……廢掉了?
“你做了什麽?!”蓮尊發出震怒的咆哮,暮雲卓的身體因為力量的反噬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失去雙刃,失去對“刃”與“鞘”的絕對控製權,這對祂的計劃是致命的打擊。
“嗯?”戲詔官似乎才注意到祂,麵具轉向蓮尊,語氣誇張,“生氣了?因為玩具被拆掉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冰窟中回蕩,充滿了譏諷。
“省省吧,一堆陳舊怨念、破碎法則、再加上點被汙染的世界本源,湊合出來的畸變體,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尊’了?”戲詔官踱了一步,姿態悠閑得像是在自家花園散步,“你那所謂的‘飼蓮計劃’,最初也不過是上個紀元幾個快嚇尿的小家夥,手忙腳亂試圖堵漏洞搞出來的殘次品方案,漏洞百出。”
“你所謂的吞噬,所謂的進化,在我眼裏,就像是一條蛆蟲在糞坑裏打滾,自以為擁有了全世界。”他的話語刻薄到了極致,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剜在蓮尊存在的根基上,“連真正的‘寂滅’和‘紅蓮’的邊都沒摸到,隻會拙劣地模仿其形,甚至模仿得都這麽……難看。”
蓮尊身上的氣息變得極度不穩定,滔天的殺意和怨毒幾乎化為實質,地底蓮核瘋狂搏動,整個冰窟開始徹底崩解,無數巨大的冰柱砸落。
“螻蟻!你懂什麽!我即永恒!我即終末!”蓮尊咆哮著,暮雲卓的身體開始膨脹,扭曲,散發出更加恐怖和不祥的氣息,試圖調動蓮核全部的力量,哪怕同歸於盡。
“永恒?終末?”戲詔官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搖了搖頭,“算了,跟你這種失敗品浪費口舌,實在有失格調。”
他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啪!
聲音清脆。
沒有任何能量爆發,沒有任何光影特效。
但蓮尊(暮雲卓)那正在膨脹變異的身軀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凝聚起來的恐怖力量瞬間潰散。地底蓮核傳來一聲淒厲無比的尖嘯,隨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灰白色的能量觸須迅速枯萎、斷裂。
“看吧,”戲詔官攤攤手,語氣輕鬆,“離開了那幾把借來的‘鑰匙’和強占的‘容器’,你本身,脆弱得不堪一擊。連讓我本體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他不再理會氣息驟降、陷入某種沉寂狀態的蓮尊(暮雲卓),轉身看向莫寧幾人。
目光,主要落在莫寧身上。
“小歸冥使,玩得挺狼狽啊。”戲詔官的語氣又恢複了那種看樂子的調調,“蒼龍軍的那點壓箱底的東西都掏出來了?嘖嘖,看來冥淵那家夥教得還行,就是你自己練得還不到家。”
莫寧臉色蒼白,緊咬著牙,沒有回應。在這位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戲詔官又掃了一眼幾乎虛脫的暮紅和暮成雪,以及全力維持著治療和防禦的夕青、碧蘅。
“行了,爛攤子差不多收拾了一半。”他似乎是覺得無趣了,擺了擺手,“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畢竟,戲總要一場一場看,一下子全劇透了多沒意思。”
他的身影開始變淡,如同水墨般逐漸消散。
最後,留下了一句輕飄飄的話,回蕩在崩塌的冰窟中:
“哦,對了,那個大塊頭(蓮尊)現在暫時昏倒了,不過嘛……失敗品總有點狗急跳牆的後手。祝你們……好運?”
話音落下,戲詔官分身徹底消失。
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滿地狼藉,死裏逃生卻身心俱疲的五人,以及那個失去了雙刃、與蓮核連接被暫時強行切斷、陷入死寂但顯然危機並未解除的暮雲卓(蓮尊)軀體。
巨大的冰頂徹底崩塌,更多的玄冰巨石轟然砸落。
危機,遠未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