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
    “你跟我進書房裏來。”
    莊韓靜是帶著律師一起進的書房。
    門關上後，莊韓靜懷著極度的無奈，重重歎了一口氣，“裴妄和你，還真是孽緣！
    “你說說，你倆都分開這麽多年了，他還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甚至，都不介意你結過婚，還給別的男人生了孩子！
    “早知道他對你執念會這麽深，當初我說什麽也不會心軟留你在裴家！
    “原本隻是想讓裴妄開心，留個伴兒在身邊，誰知道，這一留，還留出禍害來了！”
    麵對莊韓靜的埋怨，薑白全程垂著頭，默不作聲。
    她倒也不怨莊韓靜說話直白難聽。
    站在莊韓靜的角度，她其實都能理解。
    換位思考，要是萱萱將來喜歡上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小子，而且那個窮小子還不喜歡萱萱，一心隻想離開萱萱，那她拚了老命也堅決不會同意萱萱和那個小子在一起的。
    “不過，你倆結婚的事，我倒也不反對。”莊韓靜話鋒一轉，一改剛才的態度。
    薑白愣了愣。
    不反對？
    莊韓靜十分無奈地又是歎了一口氣，說：“其實你沒在的這些年，我也給裴妄介紹過不少女孩子。
    “但裴妄被我們養得太嬌縱了，根本就不可能像他哥一樣，去體貼遷就別人。
    “我給他介紹的那些女孩子，不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就是門當戶對的名門千金，但人家也是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怎麽可能為了裴妄，去委屈自己？畢竟，婚姻大事可是一輩子的事。
    “但你讓我給裴妄找那種上不得台麵，願意委屈自己攀附高枝的女人，我找來找去，忽然發現，還都不如你。
    “至少，你從小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雖然人有些小心機，但你對裴妄的照顧，也都是發自內心的。
    “更重要的是，裴妄還喜歡你，非你不可。
    “既然如此，我也就勸自己算了。
    “反正裴家有他哥頂著，我們也不期盼裴妄這輩子幹出多大的成就，更不需要他去背負家族興衰的使命。
    “他這輩子啊，就這樣做個快快樂樂的小孩，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莊韓靜話鋒一轉，又說，“不反對是一回事，不代表我就同意你這麽嫁給了裴妄。
    “裴妄這人重感情，我絲毫不懷疑，你要是存點野心和欲望，三言兩語就能哄得讓裴妄把他的家產全都給到你。
    “所以，為了預防這種情況的發生，喏，財產協議，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簽了吧。”
    莊韓靜衝律師手裏拿著的文件揚了揚下頜。
    薑白接過律師手裏的文件和筆，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在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
    莊韓靜挑了一下眉頭：“你不具體看一下協議細節？”
    薑白搖頭：“不了，裴家養育了我這麽些年，我已經很感激了。
    “就算是將來離婚淨身出戶，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莊韓靜的臉上稍有緩色，“倒也對你沒那麽苛刻，如果將來真離婚了，對你也是有補償的。
    “隻是，不屬於你的，你別想多貪得一分。”
    薑白是真心的理解，也沒有絲毫的怨言：“謝謝阿姨。”
    財產協議的簽字過程，一切順利。
    莊韓靜無意多待，轉頭就帶著律師下樓，準備叫上保姆們離去。
    這時，萱萱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
    她一手拿著一束野花，另一隻手沾著些許的泥土，伸手就去抓莊韓靜限量版的皮草外套。
    “奶奶……”
    “啊！”莊韓靜驚呼了一聲，忙把衣擺從萱萱的手裏暴力扯走。
    隻見幹淨的衣服上，一個小巴掌痕跡的汙漬，十分的突兀明顯。
    莊韓靜頓時就怒了：“你怎麽回事？手這麽髒，不知道先擦擦嗎？
    “你看你把我衣服抓得多髒！我這可是上等皮草，全球限量隻有三件！被你抓成這樣，我還怎麽穿？”
    萱萱呆呆地看著莊韓靜，明顯被莊韓靜突如其來的憤怒嚇著了。
    薑白見著這裏的情況，忙衝過來，將萱萱護在身後，向莊韓靜一個勁兒地賠禮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教育好，以後我會注意的。”
    莊韓靜看著衣擺上醒目的汙漬痕跡，一臉的煩躁和嫌棄。
    “管好你的孩子。”她丟下這句話，十分不爽地離開了。
    等這些人都離去後，薑白正想回過身來，訓斥萱萱幾句。
    萱萱這個毛病，她已經說過她很多次了。
    但孩子還太小，總是記不住。
    然而，當她轉過身來，看到淚流滿麵的萱萱，想要訓斥的話，就這麽生生地全卡在了喉嚨裏。
    “媽媽……”萱萱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臉上也滿是委屈的神色，“媽媽，對不起，萱萱隻是想給奶奶送花花。
    “萱萱不是故意的。
    “萱萱以後會洗手的……”
    看著孩子無措的模樣，薑白的心裏難受極了。
    她猜測，萱萱是因為收到了莊韓靜的紅包，很開心，所以就去摘了院子裏的野花，想要送給莊韓靜。
    才兩歲的小孩子，哪會時時刻刻做到像大人那麽愛幹淨，再加上她一門心思隻想著送花，結果自然就像剛才那樣了。
    這一刻，薑白突然想起，莊韓靜對裴妄的寬容。
    她到裴家時，裴妄已經四歲多了。
    可裴妄在餐桌上啃完了肉骨頭，滿手油漬就去抓莊韓靜的衣服，莊韓靜也隻是溫柔地讓保姆趕緊帶他去洗手，並沒有因此而過分地苛責過他一句。
    而如今的萱萱才兩歲多，莊韓靜卻對她與對待裴妄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說到底，這一切都隻是因為萱萱和裴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罷了。
    薑白的胸口有些悶悶的，像是塞了一團厚重的棉花。
    這一刻，她仿佛窺見了萱萱的未來。
    看似生活在一個光鮮亮麗的豪門裏，但從小她就需要謹小慎微地，不能得罪這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甚至，說不定還會走上她的老路，從小就學會了去討好這個家裏的某個人，亦或者某些人。
    在這個家裏，沒人是發自內心真心地愛著她，除了她這個做媽的。
    而她這個做媽的，若是哪一天，生下了裴家的孩子，和裴家的人站在了一條船上，那萱萱的背後，就將徹底沒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