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章 留意到沈明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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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十抬眼看向易知玉,見她神情專注,繼續回稟道,
“小少爺還說了一句話。”
易知玉抬眼看向影十,
“什麽話?”
“他說:‘既然她心裏隻有那個廢物,從沒把他放在心上,就別怪他……心狠了。’”
聽到影十的複述,易知玉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嘴裏忍不住輕聲重複起影十說的話,
“別怪他心狠……”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叩著桌麵,發出極輕卻清晰的敲擊聲。
沈明睿這話,分明不隻是抱怨,更像是一句宣告。
他口中這個“心狠”——究竟是想要做什麽?又準備做到什麽地步?
重生以來,易知玉關注的重點一直都在張氏、顏子依,以及沈明遠兄妹身上。
她步步為營,小心周旋,卻從未真正分神留意過這個總是在外讀書的沈明睿。
她常年居於內宅深處,而沈明睿作為府中男丁,外院讀書,出行有度,兩人能碰麵的機會本就寥寥。
加之他一心向學,晨起而出,暮色方歸,幾乎沒有別的動作。
故而,無論是上一世飽嚐冷暖、困死庭院的易知玉,還是這一世攜恨歸來、步步謹慎的她,對張氏這個小兒子,都談不上了解。
上一世,沈雲舟猝然離世,沈明遠順理成章承襲世子之位,風光無限。
而她,卻被徹底囚於侯府深深庭院的方寸之間,如同一隻被生生折斷羽翼的鳥,目之所及隻剩四角天空,對外麵天地翻覆、人心詭譎,一概不知。
僅有那麽零星幾次,她從沈月柔漫不經心、略帶炫耀的閑談中,偶然捕捉到關於沈明睿的隻言片語。
無非是在青鸞書院進學優異,而後科舉入仕,官途看似平順。
除此之外,關於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她一無所知。
這一世,她自然也未曾多看他一眼。
他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終日不是往返書院,便是閉門苦讀,身影單薄,神情安靜。
更何況,每逢張氏與沈明遠暗中動作、風波驟起之時,他總是不在府中。
久而久之,易知玉幾乎下意識將他視作了這汙濁泥潭中唯一一片幹淨無爭的落葉,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甚至絲毫沒有對他有所防備和打算。
可如今看來……這片“落葉”,恐怕從不是隨風飄零的無辜之物。
易知玉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微涼的瓷盞邊緣,昨夜種種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沈明睿那副素日裏溫順乖巧、人畜無害的模樣,或許從頭至尾,都是一張精心描畫、嚴絲合縫的麵具。
他能在吳媽媽麵前談笑自若,不露半分破綻,卻在對方轉身離去的刹那,毫不猶豫地從背後遞出冰冷一刀,精準地暴露其行蹤。
這般審時度勢、一擊即中的心機和城府,早已遠超出一個十幾歲少年該有的範疇。
更令人心底發寒的是,他明知吳媽媽是母親張氏最信賴倚重的心腹,動手時卻毫無遲疑,幹脆利落,不見半分掙紮。
這絕非一時衝動的少年意氣,而是經過冷酷權衡後的果斷抉擇。
他看清了張氏大勢已去,便毫不猶豫地斬斷牽連迅速下手,不留任何情麵。
最可怕的,莫過於他竟能將這般深刻的怨毒與算計,隱藏得滴水不漏。
張氏與沈明遠至今恐怕仍沉浸在那份“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假象之中,渾然不覺身邊終日低眉順眼的少年,皮囊之下早已被冰冷的恨意浸透。
這般隱忍,這般狠絕……這當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所能擁有的心性嗎?
易知玉垂下眼簾,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寒意順著指尖悄然蔓延開來。
他對自己至親之人都能懷有如此深的怨懟,那對沈雲舟——這個並非一母所出、卻占了世子之位的所謂兄長,又會藏著怎樣的心思?
隻怕是更深的忌憚,更烈的殺機。
她忽然抬起眼,目光清淩淩地看向始終靜候在一旁的影十,語氣卻沉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小十,安排兩個最機警可靠的人,暗中盯緊沈明睿。他每日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在何處停留、甚至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要仔仔細細記下來。每三日,你親自來回我一次。”
“是,夫人。”
影十應聲利落,身形如墨,靜立如鬆。
易知玉默然片刻,又低聲補了一句,聲音壓得極輕,卻字字清晰:
“還有,昨夜至今晨發生的所有事,你差個最穩妥的人出府,一字不漏地稟告夫君。讓他知曉家中情形,也好心中有數。”
“是。”
影十頷首,見她再無吩咐,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這一夜,對於安然入睡的易知玉和兩個孩子而言,與往常並無任何不同,寧靜而尋常。
然而,對於那被囚禁在冷清院落中、枯坐苦等的張氏來說,這一夜卻是無比的煎熬與漫長,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鍋中反複烹炸。
此時的張氏,在自己那如同牢籠般的屋子裏,已然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等了將近一整宿,卻始終未能把吳媽媽等回來,這種未知的恐懼和焦灼幾乎要將她逼瘋!
她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愈收愈緊,幾乎要窒息。
眼下的烏青因徹夜未眠而變得愈發濃重駭人,襯得她原本就憔悴的麵容更加失了血色。
看著窗外的天色從最深沉的墨黑,逐漸透出灰白,再到泛起魚肚白,張氏的心也隨著這漸亮的天光,一點點沉入穀底,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外頭依舊死寂得可怕,沒有任何她期盼的動靜!
那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她的心髒,越收越緊。
若是吳媽媽在天亮之前還未能及時返回來,那便大事不妙了!
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正當張氏被這股巨大的焦慮折磨得心神不寧,如同困獸般在屋內來回踱步,又強忍著煎熬等了半晌之時,屋外終於傳來一聲清晰的響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