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 章 城南的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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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綁後的崔若雪跪地哭求,扯著父親的衣角不肯放手,額頭磕得青紫,父親卻連頭都未回,決絕離去。
而這庵堂中的日子,於她而言簡直生不如死。
日日天不亮便要起身與眾尼一同勞作,砍柴擔水、采藥烹炊,粗重活計樣樣不落。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嫩手掌,不過數日便磨得血泡層疊。
飲食更是清湯寡水,不見半點油腥;
夜間唯有薄衾硬榻,凍得她瑟瑟發抖。
身邊連個端茶送水的丫鬟都無,這般清苦,豈是她這等嬌養閨秀所能忍受?
這般苦楚,她怎能甘心?
庵堂的看守本不算森嚴,若她真想逃,未必尋不到機會。
她不是沒有動過逃跑的念頭。
可每每想到即便千辛萬苦逃回家中,盛怒未消的父親定然會將她再度押送回這苦寒之地,她便隻能硬生生壓下這個念頭。
若是索性離家出走,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離了家族庇護,又能去往何處?
亂世浮萍,隻怕下場比在這庵堂之中更加淒慘。
思來想去,她竟隻能在這青燈古佛之地一日日苦熬。
這種進退無路、任人擺布的屈辱,像鈍刀割肉般折磨著她的心智。
日複一日的勞作與清苦,非但沒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讓心底的怨恨如野草般瘋長,幾乎扭曲了她的心性。
她對易知玉的恨意與日俱增,每每夜深人靜,便咬牙切齒地幻想著有朝一日能食其肉、飲其血,方能稍解這錐心之恨!
就在她以為這暗無天日的日子還要熬上數年之時,轉機卻意外降臨。
那日她正埋頭漿洗衣衫,忽聽得幾個尼姑在一旁閑談,說起沈家侯爺又來山中垂釣了。
“那位沈侯爺可是咱們這兒的常客了,每每一來便要住上一兩個月……前日我們去後山采藥,還瞧見他在溪邊釣魚呢。”
這番話如同一點火星,驟然落進崔若雪早已幹涸的心田。
沈侯爺,整個京城就這麽一個沈侯爺!她們說的那位沈侯爺定然就是沈雲舟的父親!
那顆早已被嫉恨侵蝕的心,此刻再度劇烈地鼓動起來,一個瘋狂而扭曲的念頭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纏繞著她的神智——
她必須進沈家!不惜任何代價都要進去!
她要親眼看著易知玉痛苦,要奪走她所擁有的一切,要讓她也嚐盡自己受過的屈辱與不甘!
這念頭如野火燎原,燒盡了她最後一絲理智。
幾經輾轉,一個險惡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形——既然沈雲舟那裏銅牆鐵壁,無從下手,那便從他父親沈仕清身上打開缺口!
為保萬無一失,她甚至偷偷潛下山,費盡周折弄來一些摻了催情香料的膏脂。
隨後日日潛伏在沈仕清常去的溪畔,暗中觀察他垂釣、散步的規律,隻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終於,在一個暮色四合的黃昏,她算準沈仕清垂釣將歸的時刻,假作失足,“撲通”一聲跌入冰冷的溪水中,任由湍急的水流將她卷向那道身影。
果不其然,沈仕清見有人落水,毫不猶豫地躍入水中將她救起。
一被他拉上岸,崔若雪便順勢軟倒在他懷中,雙臂如藤蔓般緊緊纏住他的脖頸,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也正是在這肢體交纏之間,她鬢發間、衣襟上那抹幽微的異香悄然彌漫開來。
沈仕清起初還保持著君子之風,欲將她推開,可那香氣如絲如縷,無聲侵蝕著他的意誌。
漸漸地,他呼吸沉重,眼底染上情欲的混沌,終是在暮色沉沉的溪畔,與她有了肌膚之親。
事後,崔若雪更是將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演得淋漓盡致,啼哭哀訴、寸步不離,硬是跟著沈仕清住進了他那山間木屋。
接連數日,她夜夜婉轉承歡,極盡纏綿,曲意逢迎,極盡所能,最終竟真說動了他,將她帶回了沈府。
她費盡心機,賭上一切才換來今日,若因易知玉一番話而前功盡棄……
早知如此,她今日何必去招惹那個賤人!
易知玉果然生來就是克她的!
崔若雪心亂如麻,一時想著是否該主動去沈仕清麵前鋪墊一番,可若易知玉並未提及,自己貿然前去解釋,反倒顯得心虛……
思前想後,她隻得強壓下滿心焦躁,決定先回房靜觀其變,且看沈仕清後續如何反應,再作打算。
日子便這般一日一日地過去,表麵看去,一切皆是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又是一日的清晨,城南一處大宅院的後門外,一位衣著整潔的婦人正領著幾名穿著樸素的年輕女子靜立等候。
那幾個女子皆低眉順眼,雙手交疊身前,規規矩矩地站成一列,不敢有絲毫逾矩。
那婦人回頭將她們細細打量一番,眉頭微蹙,壓低聲音再次叮囑:
“我可告訴你們,這家主戶給的月錢,可比尋常人家豐厚得多。若能留下,是你們的造化。”
她頓了頓,語氣轉為嚴肅,
“待會兒進去了,都給我警醒著些,莫要東張西望,主家問什麽便答什麽,不該說的一個字都別多嘴。記著,隻有表現得體,才有機會留下做事,可都聽明白了?”
那幾個女子連忙齊聲應道:
“知道了,媽媽。”
片刻後,那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門“吱呀”一聲從內開啟。
一位身著暗色綢衫、頭戴素銀簪子的體麵婆子邁步而出,身後跟著兩個垂手侍立的丫鬟。
等候的婦人立刻堆起恭敬的笑臉,快步迎上前去:
“張媽媽安好,勞您親自出來一趟。”
被稱作張媽媽的婆子目光如炬,不動聲色地掃過婦人身後那排女子,微微頷首:
“都進來吧。”
婦人連忙躬身應道:
“誒,多謝媽媽。”
說罷,她回頭朝那幾個女子使了個眼色,眾人便屏息凝神,跟在婦人身後,隨著張媽媽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魚貫而入。
與此同時,城內一處雅致的茶樓裏,絲竹聲悠揚婉轉,幾位官家小姐正圍坐品茗,聽著台上的小曲。
其中一位,正是許久未曾在外露麵的沈府三小姐沈月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