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882有些意外的聲音響起。
    記憶中的自己，在身體殘缺之後，仍然嚐試去尋找人類，去交流詢問，從而更好的完成老婦人給它留下的指令。
    但因為行動受限，直到貝塔星上最後一位人類逝世，它也沒能再和人類交流一次。
    那時候的882隨便找了個位置停了下來，開始了漫長的自我思索。
    直到756的消息在網絡中出現，發送了一個坐標，告訴它，貝塔星的人類已經回歸。
    於是，它拖著殘軀，一點點的、費力的向著756發送的坐標爬去。
    它看見了維修機器人的白欒，白欒也看見了慢慢爬來的它，走到了它的麵前。
    它費力的將自己支了起來。
    “編號88……236…457………有什麽…能…為你……服務的嗎？”
    “我不需要你服務。”
    白欒緩緩蹲下身子。
    “我會修好你的。”
    ……
    就這樣882和艾露講完了自己的故事。
    艾露看完了882的記憶，也在此刻明白了，白欒給自己輸入的程序是什麽。
    機械變為智械的前置條件之一，源代碼。
    原來自己最近出現的種種異常，是因為這段程序啊。
    882看著躺在床上的艾露，笑著問道：
    “如何，有稍稍理解一些情感了嗎？”
    艾露躺在床上，回想著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
    它又想起了，那個老婦人看向882的表情，這是整段記憶中，它印象最為深刻的部分。
    因為在艾芙的記憶中，她的父親時不時就以這種目光看向她。
    實在是有太多太多次了。
    但它仍然不明白，也不理解，這種眼神想要傳達的，是什麽信息。
    不過……
    現在身邊有一位能夠理解情感的智械，向它發問，它應該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吧？
    艾露扭頭，看向882，開口問道：
    “那個老婦人看向你的眼神……究竟在表達什麽？能和我解釋一下嗎？”
    “那個啊……”
    882笑了笑，說出了答案。
    “那個叫‘愛’哦，是一種非常非常珍貴的情感。”
    “是嗎？”
    聽了882的解釋，艾露依舊一知半解。
    它仍然理解不了何為愛，但882的記憶，確實給它帶來過觸動。
    也許……自己應該像882一樣，花上一段時間，去學習，去了解這些。
    艾露繼續向882發問：
    “如果你來形容感情，你會怎麽來形容它呢？”
    聽到這個問題，882仔細想了一下，隨後說道：
    “讓我來說的話……它能讓你，即便沒受傷，依舊會讓你感覺到痛，也能讓一件冷冰冰的東西，變得溫暖，不知道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艾露躺在床上，思索了一陣，隨後確定的回答道：
    “我不懂。”
    882看著艾露，感覺就像是在看多年前，在貝塔星的自己。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呢？
    感慨嗎？
    當初那位老婦人的情感，自己現在也能有少許的體會了呢。
    882笑了笑，對著躺在那裏的艾露，說道：
    “你會懂的，隻是不是現在。”
    “那我現在該怎麽辦呢？
    我不是艾芙，所有人希望的，都是艾芙能夠醒來，而我……不過是附屬品。”
    “艾露，既然你知道艾芙的一切，那應該也記得，艾芙在墟械經曆了什麽，對吧？”
    “我知道，是她一直在重置我的程序，避免我被修改。”
    “你覺得這算什麽呢？”
    “艾芙說，這是為了保護父親的造物。”
    “是啊，艾露，她在保護你。
    因為你是格雷姆的重要造物，何嚐不是他的另一位女兒呢？”
    “可是……他對我的所有情感，都建立在艾芙身上，就連我的誕生都是為了艾芙。”
    “如果你能救回艾芙，我想格雷姆先生不介意再多一位女兒。”
    882摸了摸艾露的腦袋。
    “你的姐姐保護你那麽久，現在換你去救她了。”
    艾露聞言，陷入了沉默當中。
    它從誕生以來，便對自我充滿了迷茫，而現在，882給了它名字，活下去的目標，以及它可能獲得的美好未來。
    882離開了這裏，它能做的，已經都做完了，剩下的就隻能交給時間了。
    不久後，格雷姆回到了這裏的房間，經過波提歐的開導之後，他已經恢複了精神。
    而他也從白欒那裏，得到拯救自己女兒的辦法。
    雖然聽起來，要花很多很多時間。
    就像重新再養大一個女兒，然後長大的女兒，會救回自己之前的女兒。
    格雷姆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內心還是有些複雜的。
    畢竟他憑空多了一個娃，這個娃長得還和自己的女兒一模一樣，但心智卻是剛剛誕生。
    說實在的，他剛聽白欒說這些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但最後，他還是接受了。
    為了救自己的女兒，他已經克服很多困難了，這個困難，他也一定能克服。
    隻是……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格雷姆看著躺在床上的艾露。
    我一定會救你的，
    因為我可是你的父親啊。
    他走上前去，準備將艾露肢體的權限解放，讓它能夠活動起來。
    格雷姆一邊解放權限一邊說道：
    “白欒都和我說了，你就像一個新生兒，說實在的……我現在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不過，往好了點想，至少我有點育女經驗。”
    格雷姆聞言看了眼艾露。
    隨後他就開始懷疑自己的養艾芙的育女經驗能不能用得上了。
    艾露看向科學家，突然開口道：
    “格雷姆先生……”
    “……”
    格雷姆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看向艾露，說真的，艾露這一句格雷姆先生給他帶來的打擊難以想象。
    這個稱呼變化就像是自己和妻子離婚了，然後女兒跟了妻子，女兒這麽叫自己一樣。
    “你要不還是叫我爸爸吧……”
    格雷姆看向艾露，語氣上帶上一絲懇求。
    “算我求你了。”
    艾露沉默一陣。
    “爸爸。”
    格雷姆聞言一笑，這下對味了，滿足的點了點頭。
    “嗯，你剛剛想要問什麽？”
    “你愛艾芙嗎？”
    “……”
    格雷姆聞言沉默了，看著麵前這個和自己女兒一模一樣的機器人。
    這一刻，
    還是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格雷姆知道，這對這個新生智械體來說，是一種不公平，但他忍不住……
    就這一次……
    好嗎？
    讓我把你當做艾芙來抱一抱。
    格雷姆輕輕抱住了艾露，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我愛你，女兒，勝過愛這個世界……”
    艾露微微偏頭，看向抱住自己的格雷姆。
    這就是……‘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