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準時間，蘇婉第二天上午，來到了醫院。
    蘇一鳴陪床睡得迷迷糊糊，一睜眼看見了自家姐姐，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姐，你怎麽來了？”
    蘇婉舉了舉手上的早餐，“聽說你陪床，過來送早飯的。”
    早上的陽光暖融融的，蘇婉逆著光走過來，被拉長的影子剛好投在了雲煜的病床上。
    幾乎是在聽見蘇婉聲音的第一秒，雲煜睜開了眼睛。
    “姐，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雲煜差點沒把我們都給嚇死。”
    雲煜本來就比一般人白出許多，昨晚上腸胃炎發作，嘴唇上那丁點血色也沒了。
    白的跟張紙一樣。
    吳凡力氣大，直接扛著雲煜上了救護車。
    “醫生說這次腸胃炎蠻嚴重的，好像……”
    “叫什麽……糜爛性腸胃炎？”
    不是學醫的，蘇一鳴也就記了個大概。
    總結就是長期用餐習慣不好，常年累月的病症。
    給雲煜辦理住院的時候，需要錄入信息，蘇一鳴看見了雲煜證件上的戶籍地址，一瞬間還有點恍惚。
    原來雲煜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這樣看，似乎所有的事情也就說通了。
    福利院的孩子經常挨餓，也就難怪雲煜會有腸胃炎。
    還有雲煜的腿……
    到底是怎麽跛腳的，蘇一鳴不敢猜測。
    等到自己辦完了住院手續，回來的時候，吳凡正在安排陪床。
    蘇一鳴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態，算是主動報名選擇陪床。
    一邊想著，蘇一鳴還有些唏噓，看著雲煜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一份憐憫。
    真可憐啊，從小吃不飽穿不暖的。
    他還有這麽嚴重的腸胃炎。
    拿包子的時候，蘇一鳴特意拿了一個遞給雲煜，“青菜餡，你吃不吃？”
    雲煜沒說話，反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蘇婉。
    蘇婉頓時了然 。
    魅魔主動向前走了一步，蘇婉開口，“你腸胃不好，喝點小米粥吧。”
    蘇一鳴這才注意到，自家姐姐手上還給拎著一個保溫飯盒。
    “姐，你自己做的？”
    蘇婉點了點頭，“嗯，嚐嚐，都說小米粥養胃。”
    當著雲煜的麵，蘇婉將飯盒拆開，一一理順，放在了病床的小餐桌上。
    小米粥泛著淺淺的香氣，蘇婉歪腰的時候，特意朝著雲煜笑了笑。
    半邊臉被陽光照著，蘇婉的笑容不僅好看，還帶著點溫暖人心的意味。
    對上這樣的笑容……
    病床上的陰鬱少年，喉結不受控製的動了動。
    她離自己太近了。
    這樣的距離……
    自己甚至能夠聞見她身上好聞的香氣。
    隻要自己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她。
    稍微用點力氣，她應該會倒在自己懷裏，那樣的話，是不是自己隻要低頭，就能吻住她？
    惡念蠢蠢欲動，雲煜悄悄動了動指尖。
    “怎麽了？”
    察覺到雲煜一直在看著自己，蘇婉語氣關切，“是不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需要叫醫生嗎？”
    沒有哪裏不舒服。
    昨晚輸液以後，基本恢複正常。
    為了保證自己能住院，是自己故意裝著暈倒。
    沒錢也是自己暗示的說法。
    隻有這樣說，蘇一鳴才會聯係蘇婉……
    果然，和預想中一樣，她真的來了。
    這種感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美好。
    尤其是她看著自己的時候，那一丁點不該有的妄念，再次擴大。
    對上蘇婉的這份關心，雲煜緩緩開口，“嗯。”
    “胃疼。”
    一點也不疼。
    雲煜稍稍蜷起身子，唇色慘白。
    濕漉漉的眼神看過來，雲煜好像是被遺棄在路邊可憐小狗，求著蘇婉的垂憐。
    “你……”
    蘇婉還未開口，反倒是一旁的蘇一鳴更著急。
    弟弟匆匆忙就給湊了過來，“好端端的怎麽又疼了？”
    “雲煜？你沒事吧？”
    “我給你叫醫生。”
    蘇一鳴明顯不會照顧人，聽說是胃疼，動作上，卻是伸出手準備給雲煜測量體溫。
    五個手指頭才剛剛放在雲煜腦門上。
    可憐小狗的眼神裏清晰浮現出一股戾氣！
    轉瞬即逝。
    側過腦袋，雲煜躲開了蘇一鳴的觸碰，聲音沙啞：
    “蘇一鳴。”
    “醫生給我開了藥。”
    蘇一鳴一愣，“啊？還開了藥？”
    沒什麽印象。
    雲煜臉色蒼白的開口，“嗯。”
    “在護士台。”
    蘇一鳴立馬起身，“難怪你不舒服，吃藥是吧？”
    “我去給你拿。”
    抬起腳就跑，出門了蘇一鳴都沒想起來多問一句，到底要拿的是什麽藥。
    “砰——”
    病房門被重重關上！
    隻剩下兩個人的空間裏，雲煜重新看向蘇婉，眼神放肆又克製。
    “姐姐。”雲煜又叫了一聲。
    已經排練過無數遍的笑容，雲煜一點點扯出固定上揚的弧度，“姐姐，我是不是……”
    “給你添麻煩了？”
    臉色蒼白，又穿著病號服，笑起來的雲煜看上去更加可憐。
    任何一個人，但凡是看見這樣的雲煜。
    大概隻會想著心疼他……
    “沒有。”
    “你不是麻煩。”
    蘇婉貼心的幫著雲煜將病床搖了上來，扶著雲煜坐起身的時候，一縷發絲輕飄飄刮過雲煜的臉側。
    癢意彌漫。
    再難克製的衝動，雲煜猛地抓住蘇婉的手腕！
    “怎麽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蘇婉看向雲煜，澄澈的瞳孔裏，明明白白寫著關切。
    “雲煜？”
    女聲足夠輕柔，像是貼在耳邊的絮語。
    勾著人再聽一遍。
    雲煜又想到蘇婉當時從雨中把蠢貓帶回家的神情。
    蠢貓不過是多叫了兩聲。
    她便能將那隻貓帶回家……
    心思浮沉。
    雲煜的眼眸裏的墨色越來越重。
    好像是隔了許久，雲煜終於沙啞著開口，“姐姐，第一次。”
    “有人會這樣關心我……”
    像是感慨，又像是慶幸，雲煜執著的看著蘇婉。
    他說：“姐姐，我被人拋棄了很長時間。”
    蘇婉愣住，重複了其中的關鍵字，“拋棄？”
    雲煜緩緩說道，“我是孤兒。”
    “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我便一直住在福利院。”
    這些過往，曾經是籠罩了整個童年的陰影。
    自己從未和任何人主動說過。
    如今，雲煜想靠著這份陰影換取蘇婉的同情。
    她會可憐我吧？
    雲煜想著。
    “我很羨慕蘇一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也有一個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又一次從雲煜嘴裏說出【姐姐】這個稱呼，咬字都是黏糊糊的。
    唇角始終維持著那點可笑的弧度。
    他一直都在觀察蘇婉的表情。
    “雲煜。”
    好像是一聲歎息。
    在雲煜怔忡的目光中，蘇婉主動伸出手，輕輕撫上少年的眉眼。
    窗外陽光璀璨，蘇婉逆著光站在這一片盛大的璀璨裏。
    她緩緩開口，“如果你不想笑的話，不用勉強自己。”
    她還說，“你不用羨慕蘇一鳴。”
    “從現在開始，我也是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