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覺醒來，爭華感覺應該到廠子裏去看看了，於是，他就來到了廠裏。
    他先來到董書記辦公室，董書記一見他，就瞪起了眼睛：“爭華，我前天到市裏開會，不在廠裏，你為什麽來廠裏大鬧了一場呢？”
    爭華一聽這話就蒙了：“董書記，我這一直沒來廠裏啊！”
    “你沒來廠裏，誰來的？很多人都看見你來了，你不問青紅皂白動手打了曹主任？難道這不是事實嗎？你身為轉業幹部、黨員，這樣做太不像話啦，也讓我太寒心啦！”董書記嚴肅地說。
    爭華沉默啦，他知道是怎麽回事啦！但是他有口難辯，他隻能保持沉默了。
    董書記點燃一支煙，狠狠抽了一口，然後對爭華說：“昨天廠裏開會了，因為企業受大環境影響，效益不好，決定精簡機構，下崗分流，減員增效。這次主要是精簡科室人員，辦公室、保衛處、行政處、政工處、勞資處等五個科室合並成立了綜合辦公室。這樣一共裁減科室人員20人，你是其中一員，你要是前天不來來廠裏鬧這麽一場的話，我還可以保你，替你說句話，這下讓你鬧的，你隻能下崗啦。”
    爭華問：“董書記，我們廠子這次一共下崗多少人？”
    “管理科室加上各車間裁減的人員，全廠一共下崗分流100多人。”董書記說，“爭華，你要想開點，這是大趨勢，全國都這樣；你不該來廠裏鬧這麽一場，影響多壞啊！”
    “董書記，我真沒來廠子裏鬧啊！”爭華說，心裏話，這很可能是那個再造人王爭華搗的鬼。
    “好了，你不要再解釋啦。”董書記衝他擺擺手。
    爭華說：“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就不解釋了。”
    “爭華啊，我就是不理解，你怎麽幹出這樣的事呢？”董書記一臉惋惜地說。
    爭華苦笑了一下，無言以對。
    書記接著說：“當然，你和下崗的普通工人不一樣，你要時刻記住你是部隊這所大熔爐麗培養出來的革命軍人，所以，你要隨時聽候讓你回廠上班的決定，另外你必須按時回廠過組織生活。”
    爭華說：“前一條我做不到，既然下崗了，我就不想回來了；第二條我可以做到。”
    “下崗後，你打算幹點什麽呢？”董書記抽著煙說。
    “我想自己幹點事”爭華說。
    “給我說說，你想自己幹什麽呢？”
    “我還沒考慮好呢。”
    “好吧，等你考慮好了再告訴我吧。”
    “那我先走了書記。”
    “走吧，記住啊，一定要回來過組織生活啊！”董書記送他出門。
    爭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到管勞資的處辦了下崗手續，然後跟留在綜合辦公室幹科員的歐陽夏花道了聲別，然後騎上自行車回了小家。
    回家後，他先洗了個熱水澡，衝了杯咖啡，然後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抽煙。
    下崗的這個結果他盡管預料到了，但他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這麽突然；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加速他下崗的竟然是這個再造人王爭華搗的鬼。
    爭華喝完咖啡，就躺在了床上，沒回媽家吃晚飯。他感覺不餓，一點食欲也沒有。
    這時候，他的傳呼機響了，他趕緊下樓到摟頭上那個小商店給家裏回了個電話。他說：“媽，我今晚要在小家加班趕一篇稿子，光顧著寫作了，忘了給家裏打個電話。”
    “就是啊，你這孩子，不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當出什麽事了呢？你吃飯了嗎？”媽在電話裏說。
    “一個同事請我在飯店吃的飯，你和我爸趕緊吃飯吧，別等我了。”
    “別光讓同事請你啊，你也回請人家一頓，聽見了嗎？”
    “我知道，媽就這樣吧，我掛電話啦。”
    “早睡覺啊！”媽媽先掛了電話。
    爭華放下電話，買了兩包煙，幾根火腿腸和幾包方便麵。就在他轉身準備出門的時候，於瓊正好走進商店。
    “爭華，來買東西啊？”於瓊問。
    “我給家裏回了個電話，順便買點吃的。”爭華說。
    於瓊看了眼他手裏的火腿腸和方便麵，然後和他對視著，爭華忙把目光移開了，“姐，我回去了，還要趕一篇稿子，明天一早送報社去。”
    “好吧，我買管牙膏。”於瓊溫柔地說。
    爭華趕緊低頭逃離了商店。
    他正準備上樓的時候，就見再造人方瓊麗在摟頭一閃就不見了。
    回到家，他把火腿腸、方便麵扔到茶幾上，拿上那兩包煙進了臥室，甩掉鞋，躺在床上抽開了煙。
    此刻他開始懷念部隊的生活了，要是在部隊的話，說什麽他也不會下崗啊！憑他的雷達技術，他可以在部隊幹到退休。這一晚上，他失眠了。他在絞盡腦汁地考慮，下崗了，幹點什麽呢？
    他考慮了一晚上，快天亮的時候，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開書店！因為這是他心中的一個夢想。這時候，他也困了，於是就睡了。
    他直睡到中午12點才起床。
    他感覺渾身疲憊，頭昏眼花。起床後，他洗漱了一下，然後換上那身從未穿過的淺灰色西裝，挑了一條紅色的領帶打上，從鞋櫃中拿出那雙部隊發的皮鞋穿上。
    然後，站到穿衣鏡前看了看，感覺挺別扭的。隻有現在他才深切地體會到，他最喜歡的衣服是軍裝，唯有軍裝穿在身上，才感覺熨貼和舒適，而且充滿自豪感。
    可惜的是，他已經離開軍營啦，沒有再穿軍裝的機會啦。此刻，他理解了那句“隻有失去的才是最珍貴的”的話語的內涵啦。
    不過，他心裏又升起了一種安慰，他們馬上就要上書聯合國，成立聯合國軍團，抗擊外星人啦，那時候，他又能穿上軍裝啦，又能成為軍隊的一員啦！
    他脫下那身西裝，換上了那身平時穿的的夾克衫和一條軍褲。這是他平時上班的裝束，即樸實又不落俗套。
    他仔細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他感覺男人的頭發很重要，不像人們說的那樣，男人的皮鞋最重要。
    下樓後，他騎上自己那輛26飛鴿自行車，離開望鳳生活小區，騎向市區。
    來到市區後，他很自然地來到新華書店，這是他平時最喜歡去的地方了。
    新華書店對他來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近感。昨晚上，他考慮了一晚上，對他來講，下崗盡管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但這也不失為一次機遇，他開書店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他來到新華書店的時候，正是吃午飯時間，書店裏的顧客很少。
    他照例跟熟悉的幾個營業員點頭打招呼，然後徑直走到文學圖書書架旁。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跟售貨員打了聲招呼。
    就在他回眸的時候，再造人方瓊麗正用眼睛注視著他。見爭華回頭看她，她衝爭華抿嘴一笑，走到跟前說：“爭華同誌，您今天沒上班嗎？”
    “我今天休息一天，你怎麽也沒有上班呢？”
    “我上班，趁中午吃飯空閑，我來買本書。”再造人方瓊麗說。
    爭華點點頭。
    “王爭華同誌，我怎麽聽說你下崗了呢，是不是？”再造人方瓊麗微笑著問。
    “啊，我正考慮這件事呢，單位征求我意見，可以下崗，也可以不下崗，所以，我休息一天，想好好考慮考慮這件事情。”爭華一臉淡定地說。
    再造人方瓊麗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麵對這個也叫方瓊麗的再造女人，他的心情很複雜。盡管他已經知道她是一個再造人啦，但是，他偶有幻想，這個再造人就是死而複生的方瓊麗。
    這時，方瓊麗走到爭華旁邊的書架旁，開始翻書籍。
    “我聽說你老家是沂蒙山的？”過了會，爭華問了她一句。
    “你怎麽知道的？”方瓊麗扭過臉來，微笑問。
    “我聽我同學譚安寧說的，他是二炮研究所的工程師。”爭華說。
    “我認識譚安寧，他經常去我們軍人服務社買東西。”再造人方瓊麗說。
    “哦，你認識他呀。”爭華故作驚訝地說。
    “但我們不是很熟悉。他對象是醫院的放射科主任，正在京城301進修呢，對吧？”再造人方瓊麗說。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去服務社買東西的部隊家屬說的。”
    “哦，是這樣。”
    “王爭華同誌，你要下崗的話。是不是想開家書店啊？”兩人又默默看了會書後，方瓊麗扭過臉來問。
    “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唄！”
    “你猜的挺準啊！”
    “那你就開吧，等你開了書店，我會經常去光顧的，也許有一天我還能應聘當你書店的售貨員呢。”
    “我隻是有這種想法，能不能開起來還不一定呢，你怎麽能預測將來應聘當我書店的售貨員呢？”
    “我的預測是很準的，不信走著瞧；而且，你的書店也一定能開起來。好吧，我該回去上班了。”方瓊麗說完，衝他嫣然一笑，轉身走了。
    爭華呆呆第站在書架旁，感覺一陣頭暈，就趕緊離開了書店。
    他感覺餓了，就找了一家火燒鋪走進去。這家火燒鋪他經常來吃，火燒的味道正宗，有稀飯和小鹹菜、茶葉蛋，價格不貴。
    他要了三個火燒，一碗稀飯，一個茶葉蛋，一碟醃製的小鹹菜。
    正吃著，吳立強走了進來，他看了爭華一眼：“爭華，你怎麽也在這裏吃飯呢？”
    “立強，我經常在這裏吃飯啊。”爭華笑著說。
    “爭華，你怎麽沒上班呢？”
    “我下崗啦。”
    “下崗了？”
    “是啊，咱倆一樣啦。”
    “不會吧，你等等。”吳立強說著要了兩個火燒，一碗稀飯，一碟鹹菜，然後端到爭華麵前的桌子上，“你也下崗啦？”
    “是啊。”爭華笑笑說。
    “那你下來了，準備幹什麽呢？不過，讓你爸幫著調動一下工作，你爸可是高幹啊！”
    “我爸、媽還不知道我下崗呢，我不想調動工作，我想自己幹，像你一樣。”
    “你想幹什麽？”
    “我想開家書店。”
    “開書店？”
    “是啊！”
    “開書店又不掙錢。”
    “我不想掙很多錢，就是喜歡開個書店。”
    “既然這樣，你就試試看吧，反正我感覺開書店不掙錢。”
    “不掙錢不可能，可能掙錢不多，要不怎麽那麽多開書店的呢？”
    “我聽說開書店賣盜版書和黃色書掙錢。”
    “我不賣盜版書，更不賣黃色書，我從正規的渠道，全部進正版書。”
    兩人吃完飯後，離開火燒鋪，爭華說：“好吧立強，你快去忙吧。”
    “好吧，抽空喊上歐陽、貴民，咱們一塊聚聚。”吳立強說。
    “好的。”爭華說。
    吳立強說：“開書店的事，我感覺你再慎重考慮一下。”吳立強說完，衝他揮揮，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