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俞侍妾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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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珠起的早,這會子天也不過剛亮。
    牛角梳子的鈍齒通了通頭皮,一頭烏黑的長發油光水滑。
    俞珠用五指抓了抓,沉甸甸的。
    這會子晉王應該也起身了,他要去早朝,每日都是這個時辰。
    不似俞珠,多數時候是睡到自然醒。
    她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口。
    如今的天氣,就是隻披了件外衣也不覺得冷。
    前些時間,晉王說要給她紮個秋千,小全子也細心辦了。
    如今秋千架子好端端立著,繩子是牛皮繩,足足八股,吊了四根,保管結結實實。
    就算用繩子去割也要好半天功夫。
    秋千下頭種了草和不知名的小花,這會子剛發芽,毛茸茸的看上去可愛極了。
    俞珠側過臉,白淨的麵上透著光。
    她低聲吩咐蘭溪,“今個不用去廚房拿早膳了,回頭我親自下廚炒兩個菜,剛好晉王回來能用。”
    蘭溪點點頭,主仆二人昨個夜裏合計了半宿。雖說心裏有點打怵,還是決定去為茯苓求情。
    蘭溪見俞珠迎著日頭伸懶腰,隻披了一件棉的大袖衫。那衣裳薄薄的,隻有一層,擔心她受涼,忙擋著催促她回去。
    “好了,小姐,還得梳頭呢。”
    俞珠又抓了把自己的頭發,心裏還有點高興。
    哪有姑娘不愛美的,平日裏不在意,今日打眼一瞧才見自己的頭發如綢緞一般。
    真是美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她哼著小曲坐在凳子上,拿起牛角梳子梳順了才遞給蘭溪。
    “來吧,打扮得漂亮點。”
    蘭溪不由得笑:“平日不見小姐這麽有鬥誌。”
    俞珠打了個哈哈,她不是凡事都要分個高低的人。昨天的場麵,再來一次,她的心髒都要罷工了。
    如今,都是為了生計不得已而為之啊。
    說話間,蘭溪已然為俞珠梳好了頭。
    她的長相偏幼態,不適合太過繁重的發髻。所以蘭溪纏了兩道麻花圈在耳側,又掏過一縷頭發從中穿過垂在胸前。頭頂點綴絨花,並未用金銀之類做裝飾,兩個尖尖如貓耳一般立在絨花上。
    真是半點不見婦人之態,隻覺得是小女兒的俏麗。
    俞珠在衣櫃裏翻了翻,找出了條淺藍色的齊胸襦裙,搭上豆粉色的大袖,腰封也是淺淺的粉。
    這樣的顏色不俗氣,襯得俞珠皮膚更白。
    她整裝完畢,便往廚房去。
    一路上下人紛紛行禮,俞珠也不端架子。誰朝她行禮,都要點頭示意,一路上走來,脖子都酸麻了。
    過了個年,小惠也升職了。
    先前隻是各院傳話的,現在手底下管著一個灶台四個丫頭。再也不用每天急急忙忙,腳不沾地去各個院子問話了。
    走一圈下來,腳底板疼。
    她今個分到了孫侍妾的一道菜,雖說做法簡單,也是單開了一個灶的。就是怕哪裏出了差錯。叫主子不滿。
    再者,一道菜一樣程序,誰不想要腦袋了在裏麵下毒也能立刻揪出來。
    小惠原本掌眼盯著鍋,預備好叫哪個丫頭送過去了。
    孫侍妾和俞侍妾不同。
    俞侍妾好說話,孫侍妾那是笑麵虎。
    麵上好好跟你說話,回頭小丫頭回了廚房就要差人來問話。
    “端個湯都能灑了,王府要你這麽個愚笨的丫頭是幹什麽使得?”
    這樣的話俞侍妾可沒派人來說過,像她冬天去還有薑茶喝。
    孫侍妾就是,位份不高,架子挺大。
    昨天也出了事,叫王妃還吃了癟。這會子關在院子裏也出不來,小惠去拿份例柴火的時候,茯苓已然哭不出聲了。
    小惠瞧著可憐,喂了碗水,也不好多說什麽。
    主子們之間的鬥爭,倒黴的總是手底下人。
    小惠就沒什麽鬥誌,最好一輩子圍著廚房打轉。
    她把菜放進飯盒裏,高高吊起眉毛,點過一個丫頭,狠狠道:“仔細拎著,要是灑了一點半點的,別怪我揭了你的皮!”
    嚇得對方大氣都不敢喘,屏氣凝神,腳步輕的跟貓似的。
    小惠隻能歎:別怪我,不嚴厲點。衝撞了主子可是要挨板子的,我隻不過罵幾句,又不會少塊肉。
    她正要休息,就見俞珠遠遠走來。
    溫聲細語地和總管說話:“廖總管,我想借灶台做兩道菜。”
    小惠腦門靈光一閃,也不預備休息了,水也顧不上喝。走出去對著俞珠福身行禮,麵上的笑都甜了三分。
    “俞侍妾要做什麽菜,剛好我這的灶台空下來了。”
    小惠怎麽能不高興嗎,伺候俞珠這樣的主子,自然是比王妃和孫侍妾都要好的。
    脾氣好就算了,對手底下的人也好,還有賞錢拿。
    她看得感慨萬分,這個俞侍妾總算開竅了,知道爭寵了。
    是啊,王府的人越來越多。晉王哪有那個記性把每個人都記牢,還是需要自己表現的。
    如今俞侍妾出手了,不知道孫侍妾還坐不坐得住。
    不過小惠可是見過俞珠剛進門那會子的恩寵的,既然俞珠出手,那還不是輕而易舉拿下晉王。
    說不定還要多虧今日的這道菜,那可就是她的功勞了!
    若是俞侍妾成了,怎麽會忘了她呢?
    俞珠不知道小惠心裏的彎彎繞繞,隻當她是個格外好心的。
    隻見一口大鐵鍋,刷的油光鋥亮。
    兩邊各有三層架子,油鹽醬醋,八角桂皮,辣椒蜂蜜,琳琅滿目擺了個整整齊齊。
    俞珠再往後看,是各種食材。
    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裏長的。足足有三十幾樣,都已經開膛破肚,等著挑選。
    而後就是各種滋補補品,主子們愛用的燕窩魚膠,間或吃著玩的水果甜點又占了一間屋子。
    廚房是四個大開間,這麽分割好,幾乎是轉個身就能拿到自己需要的各種東西。
    俞珠真是開了眼,在心底驚歎。
    王府不愧是王府,廚房比上她家還大。
    這琳琅滿目的食材看得俞珠頭暈眼花,好在旁邊就有小惠。
    她叫來小惠,唇邊的笑愈發溫婉。
    “如今的時令吃什麽好?”
    小惠隨即拎來一條河豚,和一兜子蘆芽。
    “春天裏最適合吃河豚和蘆芽了,鮮掉眉毛!”
    蘆芽俞珠會做,可那河豚肥是肥,俞珠卻沒有把握。
    她皺了皺眉道:“可還有別的?”
    小惠看出俞珠是擔心自己處理不好河豚,便從水缸裏又抓出一條鱸魚。
    “清蒸鱸魚也別有一番滋味。”
    俞珠又挑了一道鳳爪,如此才覺得差不多了。
    便吩咐丫頭燒火,自己卷起袖子起鍋燒油。
    俞珠雖然在家做飯少,但流程一個不差。
    俞母再疼女兒,在生活技能上卻是半點不肯讓。
    到時候嫁做人婦,要是連基本的下廚都不會難免不會落人口舌。
    所以俞母的要求就是,俞珠可以做的不好吃,但一定得會。
    小惠看得嘖嘖稱奇,她也沒想到俞侍妾的親自下廚,是真的親自下廚。
    要知道主子們大多都是在旁邊盯著,頂多翻兩下菜。
    可俞珠不一樣,一隻鍋鏟甩的虎虎生風。
    火候是小惠在掌。
    有了小惠幫忙,俞珠發揮了十二分的功力。
    出鍋時香氣撲鼻,雖然比不上王府的廚子,開個小菜館卻是綽綽有餘了。
    俞珠擦去額頭的汗,賞了小惠二兩銀子,真心實意道:“今日辛苦你了。”
    小惠受寵若驚,忙說:“哪裏哪裏,都是奴才們應該的。”
    俞珠見鳳爪做的多了,便分出一盤子,給她們都嚐嚐。才拎著飯盒,往晉王的書房去。
    一路上俞珠難免忐忑,若是晉王不見她怎麽辦?
    又或者氣還沒消,把她轟出來。
    那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然而都已經走到這步了,俞珠隻能不住給自己打氣。
    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晉王的書房前是雲今在當值。
    雲侍衛還是那樣,沒什麽表情,像個木頭。
    俞珠在台階下站好,禮貌地問:“雲侍衛,你能不能通傳一聲,我來給王爺送飯。”
    雲今心說真是奇了。
    昨個晉王還跟他說,俞珠一定會來求情,今個就真的來了。
    他還跟晉王打賭,以俞珠膽小的性子,肯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哪裏會插手王妃的事情。
    何況,她還一向懼怕王妃。
    結果,晉王隻是笑笑,就說:“她們兩個,做盟友是最適合的。”
    雲今覺著,王妃心高氣傲的,怎麽可能看上俞珠呢。
    可現在,雲今不覺得了。
    因為昨個,晉王狠狠挫了王妃的傲氣。
    或許,這就是她們會結盟的原因。
    俞珠看起來確實是個老實人,老實人是最難拉攏的,因為她們豁不出去。
    比起富貴一念間,她們更喜歡平穩的保持原狀。
    而王妃,就更不適合了。
    她本來就是後院地位最高的女人,而且王妃的性格使然,她不屑於使手段。
    所以王妃和俞珠,在某些方麵很契合。
    就是要兩個老實人結盟,才不會從內裏被人離間。更不會,自己生出齷齪的心思,因此會變得格外堅固。
    雲今瞧著俞珠緊張的模樣,心說她真是太小心了。
    不過,他也不敢對晉王的女人過多評判,隻公事公辦。
    “屬下這就去請示王爺。”
    俞珠隻等了兩秒鍾,就見雲今敞開門,請她進去。
    俞珠還是第一次來晉王的書房。
    這裏頭燃著的香和臥房很不一樣。
    清涼帶著點薄荷的氣味,又很厚重就像檀香一樣。
    很是提神醒腦。
    俞珠房裏用的是甜梨香,比這個好聞多了。
    晉王的書房裏還有三個書架,擺滿了書。
    所以紙張和墨水的味道也很突出,說不清什麽感覺,但是聞著怪安心的。
    書架旁,擺了一株蘭花,這會子開得正好。
    俞珠把飯盒放桌上,便去叫晉王。
    發現他正在臨摹名家書法,便止住話頭,安靜地等著。
    寫完一幅字,晉王才抬頭看俞珠。
    笑道:“來了怎麽不出聲?”
    俞珠走到晉王身邊,揉了揉他僵硬的肩膀。
    “看你寫字寫的盡心,我就沒出聲。左右不過一刻鍾。”
    俞珠低頭看,隻見晉王的字筆走蛇形,鐵畫銀鉤。
    不由得誇讚:“王爺的字真好看,不像我,圓圓的一點靈氣沒有。”
    晉王就笑,用毛筆尖去點俞珠的鼻子。
    “那送幾副字帖,給你臨摹可好?”
    俞珠吐吐舌頭,“算了吧,我的繡樣都要忙不過來了。”
    她拉著晉王走到桌邊,一邊布菜一邊說:“早上聽桂嬤嬤說的,您起來也沒用膳就去上朝了。回來也沒叫廚房,隻用了兩塊糕點墊肚子。我知道王爺是忙公務,可再忙也得注意身體不是?”
    晉王看桌上的幾道菜,就知道不是廚房做的。
    杯子裏倒上梨膏化的水,微微的甜。
    他和俞珠說過,看樣子是記在心上了。
    “你自己做的?”
    “嗯。”俞珠應了聲,在晉王身邊坐下,又把筷子遞給他,言語間頗有些羞澀。
    “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晉王嚐了一口蘆芽,清脆爽口帶著蘆芽特有的鮮甜。
    “不錯。”
    不錯就是好吃了。
    俞珠又鬆了口氣,“那您可得多用點。”
    她還想說什麽,又見下人來報。
    “稟王爺,孫侍妾院子裏的秋容請王爺過去用膳。”
    話落,晉王並沒有什麽反應。
    俞珠本以為,晉王會撂下她去看孫侍妾,見他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是不會去了。
    她對著通報的人開口道:“回去告訴孫侍妾,王爺在書房用,就不去後院了。”
    俞珠看晉王吃得盡興,便也跟著用了一碗米飯。
    吃飯的時候不談正事,既擾了興致,還容易讓對方對自己厭煩。
    想想在家的時候,俞珠每次想要什麽衣裳首飾,都得在俞父心情好的時候。
    比如發薪啦,得了賞賜啦,再不濟也得是弟弟結業被師傅誇了的情況下。
    那,晉王的心情什麽時候才能好呢?
    晉王本以為俞珠會在飯桌上就為茯苓求情,他已做好了準備。
    可等了半天,俞珠也沒有動靜。
    一張嘴,吐起骨頭來倒是伶俐。
    好吧,你沉得住氣,我也沉得住氣。
    用完飯,漱過口後,晉王本打算午睡半個時辰。
    俞珠卻在這個時候繞到晉王身後,小手先是捏了捏肩膀,然後順著領口伸進了晉王的胸口。
    “您好久沒來看過我了。”
    俞珠的動作很慢,她的手不大,所以有些動作做起來很費力。
    晉王抓住她的手:“僭越了。”
    俞珠哦了聲,她打量著晉王的臉色,見他眉目平和,嘴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弧度,就知他沒有真的生氣。
    卻也順勢把手抽了出來。
    “王爺不喜歡,那我不做了。”
    她坐在晉王旁邊,卻背過身子,一副鬧脾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