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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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兒蘇醒時,背脊正抵在一攤草絮上,寒意順著脊梁一路爬進腦髓。
“……我死了?”她喃喃,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而下一秒,腳踝上傳來的冰冷和鈍痛否定了這個猜測。
她吃力地撐起上半身,借著頭頂石窗裏漏進來的一縷灰白天光,看清了自己的處境——石牆、鐵柵、鐐銬、囚衣,還有對麵牆上用尖銳石塊劃出的無數“正”字,每一道都是前人瀕死的計時。
她的大腦轟鳴:穿越了?!
潮濕、陰冷、腐臭,仿佛連空氣都被歲月熬成了濃稠的墨汁,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了一口爛泥。
她愣了半晌,直到鼻腔被臭味徹底攻占,才猛地側過身幹嘔,卻隻吐出幾口酸水。
腳鐐沉重,鐵環內側磨出的血口早已結痂,又在每一次微小的挪動裏重新撕裂。
遠處,忽高忽低的慘叫像被風撕碎的布條,貼著耳廓飄過去;近處,則是壓抑到極點的啜泣,像被掐住脖子的幼獸,斷斷續續,卻更讓人脊背生寒。
除了右手腕上的一隻青螭紋玉佩,她沒繼承原主的任何東西,包括記憶。
關於原主的姓名、年紀、過往,似乎全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抹成空白,
唯一剩下的,是刻在骨子裏的求生本能,以及——她抬起雙手——這雙手,指骨勻稱,皮膚細膩,隻在指節處沾了幾點泥漬,隱約透出養尊處優的底色。
她下意識去摩挲指腹——那裏本該有常年研磨草藥留下的薄繭,如今卻光滑得陌生。這不是她的手,卻又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
“一個能把雙手保養成這樣的人,”她暗自分析,“不會是粗使丫鬟,更可能是小姐、外室,或者……被刻意豢養的‘金絲雀’。”
可無論哪種身份,都不該出現在此囚牢。
她苦笑,把亂發別到耳後,自嘲道:“隻是住了一家衛生零分的客棧,退房就好了。”
念頭未落,鐵柵外忽然傳來“哐啷”一聲巨響,鏽屑簌簌落下。
周婉兒本能地後縮,背脊緊貼石牆。
幾名女獄卒魚貫而入,皂色號服裹得嚴實,腰間佩刀隨著步伐叮當作響。
她們帽心那枚猩紅的“牢”字,昭示著她們的身份——獄卒。
為首的是個黑胖敦實的婦人,臉盤像磨盤,一雙細眼陷在肉褶裏,卻精光四射。
周婉兒聽見旁人喚她“管營大人”。
“是她?”管營抬了抬下巴,聲音低沉沙啞,像鈍刀刮過鐵鍋。
“回大人,正是昨日刑部送來的死囚周婉兒。”獄卒翻開手中獄典,紙頁簌簌,“卷宗在此。”
周婉兒?原主竟然與她同名同姓。
死囚!
這兩個字像冰錐直插天靈蓋,周婉兒臉色瞬間煞白,她下意識攥緊草絮,指尖卻抖得不像話。
管營眯縫著眼打量她,似乎想從這具單薄的身體裏看出點端倪。空氣凝固得能聽見水滴聲。
良久,管營才問:“所犯何事?”
獄卒清了清嗓子,平板地念道:
“原係劉老相爺府上丫頭。上月府中祭祖金器失竊,管家查問,有小廝指認她曾動過贓物。相爺震怒,移交刑部。堂上過刑,她已招認。惟贓物未起獲,仍按律判斬監候。”
丫頭?
周婉兒心裏“咯噔”一下。這身份與原主那雙手嚴重不符。
獄卒還在繼續:“據說那幾件金器是禦賜,價值連城,按本朝律,盜禦物者,斬立決。”
斬立決?
周婉兒眼前一黑,耳膜裏血液轟鳴。她用力咬舌尖,鐵鏽味漫開,才勉強穩住心神。
獄卒合上卷宗,補了一句:“昨日刑部堂官留下手令,人已交割,案卷已入庫。”
管營皺眉,肥厚的手掌在腰間刀柄上摩挲。
“捉賊拿贓,贓既未獲,怎好定死罪?若上麵追問……”
她聲音壓得極低,後半截淹沒在喉嚨裏。周婉兒卻捕捉到關鍵——上麵。
此案背後有人,且那人能讓刑部在贓物未明的情況下強行結案。
獄卒忽然湊到管營耳畔,嘀嘀咕咕。
管營的眉頭越鎖越緊,末了揮手:“先嚴加看管,休要出岔子。”
說罷,她轉向周婉兒,細縫裏透出冷光:“小丫頭,可知進了牢城營的人,頂多再活一個月?若無意外,下個月就是你的歸期。”
一個月?
周婉兒胸口像被重錘擊中,呼吸驟然紊亂。她低下頭,黑發垂落掩住表情,肩膀微微發抖。
管營以為她在哭,便不再理會,帶人轉身離去。鐵柵重新鎖死,腳步聲漸漸遠去,牢房重新沉入死寂。
然而周婉兒並未哭。
她咬住指節,用疼痛逼自己冷靜。腦海像高速運轉的齒輪,把獄卒的話拆成碎片:贓物未獲、刑部催斬、上麵有人、管營的憂慮……以及,管營在無意間向獄卒們提及的那句抱怨——
“……我家那短命鬼,前日突然喘不上氣,腰背反弓,今日連水米都不進了。”
破傷風?
這三個字閃電般劈開迷霧。
她斷定,若不出意外,管營的丈夫一定是得了這種病。
她在穿越前,跟隨父親出診時見過:鐵器深創、厭氧環境、苦笑麵容、角弓反張……若不及時用藥,死亡率極高。
何況在抗生素尚未誕生的古代,破傷風更是等同一劑閻王帖,患者必死無疑。
而她有辦法。
父親的保險櫃裏有祖傳的“玉真散”:天南星、天麻、羌活、防風、白芷、蟬蛻……研成細末,童便調服,再以銀針泄風邪。
她自幼便將其背得滾瓜爛熟,更在實驗室裏驗證過其抑製破傷風梭菌的效力。
此刻,那張藥方在她腦中浮現,好似黑暗中的靈光乍現,令她為之一振。
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眸底已不見驚惶,隻剩冷靜與決絕。
她要先活下去,再替原主洗冤——或者說,替自己洗冤。
畢竟,她已經是原主這副肉軀的新主人,本要原主經曆的,她將全權經曆。
石窗外的天光漸漸西斜,一縷橘紅穿過鐵柵,落在她掌心,像一截熾熱的刀。她攏住那束光,仿佛攏住最後的籌碼,輕聲道:
“一個月……應該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