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北方很多地方都在下雪。
    團團圓圓都不愛出門了，出門也呆在荷包裏，因為外頭風大！偶爾飄點雨水下來，它倆就融了。
    步薇走在山路上，陳誌勇一邊帶路一邊說：“就在上麵。我們村以前是個大家族，村民基本都是親戚，改革後才有去外省打工的，也有外地嫁來的女人。我媽就是北方人，我爸是旁支，說話沒什麽分量，族長很有威信，說一不二。這次推廟就是族長的意思。我爸說那廟裏供的黃仙很有靈性，從前救過他的命。您知道，北方很多供保家仙的，村民們大多都信這個，就在後山建了這座廟，請人雕了一尊石像，供奉了幾十年。可前陣子，好幾家養的雞莫名失蹤，其中就包括族長家的。我們這沒裝監控，丟雞丟鴨的事，也不可能報警。於是就有人說，是黃鼠狼把雞叼走了。”
    終於爬到山頂，陳誌勇指著被圍起來的小廟，“咱們這山裏沒什麽野獸之類，唯獨供奉了這個黃鼠狼像。是仙是妖咱們普通人也分辨不出，有可能雞不見了就是巧合。可沒過幾天，族長的孫子突然半夜發高熱，無論是物理降溫還是送去醫院輸液都降不下來。請了個道士，說是丟了魂。可那道士說自己道行不夠，沒法給孩子招魂。村裏人聽說後，越發覺得是黃仙做的，族長去求黃仙，可孩子依舊不醒。然後就召集村民，準備拆廟。”
    他歎了聲，“我爸死命攔著，被人推了一把，膝蓋骨折了。動土拆廟不能見血，那是凶兆。於是族長就讓人把這廟圍了起來，等下一個黃道吉日再拆。我爸說廟不能拆，否則全村都要完。可是我人微言輕，說話沒人聽。然後我就想到您，沒想到還真抽中了福袋。麻煩您給看看，那孩子的魂真是黃仙勾去的嗎？”
    村民自發修建的廟宇並不大，但從布局來看還挺講究。
    隻是如今失了那份敬意，黃仙的雕像也多了幾道劃痕，供品亂七八糟的倒在地上，看起來很是頹敗。
    “是它。”
    陳誌勇愕然，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
    “可是我爸說…”
    “我知道。”
    步薇平靜的打斷他，看著那尊石像，道：“出來吧，你護佑村民幾十年，卻突然發難，必有因果。若不解釋清楚，你再擔負了人命，便再也無法修成大道。到最後，也隻會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她話音一落，空氣靜了靜，一道男人的聲音響起，“你是玄門之人？”
    陳誌勇嚇了一跳。
    “誰、誰在說話？”
    步薇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依舊盯著廟裏的黃仙，“你若有冤屈，我必為你討來。你若惡意傷人，我也必不手軟。”
    黃仙冷哼一聲，現了身。
    它還未完全化形，臉上仍還保持著獸類的特征，但它是站著的，身後還有尾巴。
    陳誌勇頭一次見到真正的黃仙，本能的畏懼，不由自主退後兩步。
    黃仙看他一眼，“你是陳世濤的兒子。”
    陳誌勇愣愣的點頭，“是，我爸說，您以前救過他。”
    黃仙沉吟片刻，看向步薇，“我看你是個明事理的玄師，那我便與你說道一二。”
    步薇點頭。
    “我洗耳恭聽。”
    黃仙側頭看向山頭，“我修煉三百年了，化形的時候曾向一個凡人討封，他叫陳明德。”
    陳誌勇瞪大眼睛，“那是我爺爺。”
    黃仙點點頭，“我感念他的恩情，時常給他送些東西，他給我供奉香火。後來他生病去世，我答應庇護他子孫三代。四十七年前，他兒子陳世濤上山砍柴，下午突然下暴雨，他從一個斜坡滾下去，我現身救了他。那個時候他隻有十幾歲，回去和村民說起這件事，存裏就給我建了廟。我受用了香火，自然也願意保佑這一方村民。”
    他話音陡然一轉，冷了下來，“但是一個星期前，有群小孩兒跑來偷用我的供品。這也就罷了，孩子小不懂事，我不同他們計較。偏偏他們不懂收斂，還用石頭在我身上亂劃。”
    黃仙抬手一指，“那些劃痕就是那幫小崽子做的。”
    步薇明白了，“所以你想給他們個教訓，就偷了他們家裏養的雞。”
    “是。”
    黃仙回答得坦坦蕩蕩，“他們偷了我的供品，我就自己取用，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偏偏你們族長家那個小崽子是個混不吝的，大概是從大人那裏聽來幾句閑言碎語，拿著小刀在我脖子上劃了一刀。我當時正進入龜息狀態，肉身與石像融合，那一刀差點要了我的命。”
    說到這裏，他十分憤怒，“那小崽子年紀不大，便這樣惡毒，可見家裏教養不好，我拘了他的魂魄，也省得他將來成為社會毒瘤。誰知那個姓陳的老頭不明是非，顛倒黑白，竟鼓動村民來推我的石像。陳世濤倒是個感恩的，若非礙於當年對陳明德的承諾，我早走了，何必窩在這裏受氣？”
    陳誌勇聽完了前因後果，這才恍然大悟。
    算起來，確實是那幾個小孩兒不懂事，才惹了這場禍端。
    尤其族長家那位，可真是…
    黃仙又看向步薇，“你說，我是否做錯了？”
    “沒錯。”
    善惡不分年齡性別，有些孩子確實一肚子壞水。
    黃仙點頭，語氣緩和了些。
    “你還算通情達理，既然如此——”
    不等他說完，步薇又道：“那孩子挑釁在先，你施以教訓也無可厚非。隻是你修行不易，妖若傷了人命，終歸沾惹孽果，不利修行。你若覺得心有不甘，我替你出這口氣，如何？”
    黃仙有些意外。
    玄門中人向來遇妖即殺，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因這世上的妖，確實大部分皆為惡。
    人和妖，天然立場不同。
    這姑娘年紀不大，修為頗高，若真打起來自己恐怕不是對手。他也知道自己傷了人命會背因果，為了賭那口氣浪費自己多年修行，確實不值得。
    “你想怎麽做？”
    步薇笑道：“自然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