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守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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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驪山腳下,秋風蕭瑟。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粘稠得如同水銀,讓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
    尋常人或許隻會覺得天氣陰沉,心情壓抑,但在我的感知中,這片土地的能量場已經發生了微妙的扭曲。
    那股源自青銅虎符的、磅礴而古老的意誌,正如同一個沉睡的巨人,雖然主體依然沉寂,但僅僅是無意識的呼吸,就足以攪動現實世界的法則。
    我與婧山並未從常規的入口進入,而是選擇了一處偏僻的山麓。
    重塑肉身之後,我的身體已經能夠初步承載元神的部分威能。
    心念一動,腳下便生出無形的氣旋,托著我與婧山,如兩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飄入了陵園上空。
    我讓元神對整個片區進行了一次“掃描”。
    這裏草木蔥蘢,鬆柏森森,一切看似靜謐祥和。
    然而,我的元神卻能“看”到,在地表之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能量脈絡,如同蛛網般密布,構成了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陣法。
    每一棵古樹,每一塊山石,都是陣法的一個節點。
    整個驪山,就是一座巨大的、活著的要塞。
    “好大的手筆。”婧山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讚歎,“以山川地脈為基,引周天星力為用,再以百萬軍魂的意誌為鎖。這已經不是凡間的陣法,而是近乎於‘神域’的雛形了。”
    我深以為然。
    站在這裏,我甚至能感覺到《太一元神遨遊經》在微微發燙,似乎對這片土地的構造產生了某種共鳴。
    我們沒有急於深入,而是沿著陣法的能量流向,謹慎地向核心區域靠近。
    越是往裏走,那股無形的壓力就越是強大。
    空氣中開始出現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那是濃鬱到極致的殺伐之氣,經過兩千多年的沉澱,已經沁入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
    就在我們繞過一處巨大的封土堆時,異變陡生。
    周圍的鬆林中,光線毫無征兆地暗淡下來。
    前一刻還存在的蟲鳴鳥叫,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和婧山同時停下腳步,背靠著背,警惕地環顧四周。
    那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一種……“存在感”的剝離。
    仿佛這片空間被無形的力量從世界中切割了出去,成為了一座孤島。
    隨後,一道道身影,從鬆柏的陰影中緩緩走出。
    他們大約有十幾人,身上穿著一種介於秦時深衣與現代勁裝之間的古老服飾,顏色是與土地融為一體的赭石色,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他們的麵容如同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皮膚是常年經受風霜的古銅色,每個人的眼神都沉凝如山,沒有生者的情感波動,卻有利劍出鞘般的鋒芒。
    他們仿佛不是從陰影中走出,而是陰影本身凝結成了人形。
    他們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現代武器,甚至連刀劍都沒有。
    但當他們出現時,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
    這種威脅並非來自法術或能量,而是源於一種更本質的東西——他們與這片土地,與這座大陣,已經徹底融為一體。
    他們就是陣法的一部分,是陣法的意誌延伸。
    為首的是一名老者,須發皆白,臉上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但腰杆卻挺得筆直,如同一棵千年古鬆。
    他手中拄著一根由青銅打造的鳩杖,杖首的鳩鳥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振翅而飛。
    他渾濁的眼睛在我們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了婧山的身上,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外來者,”老者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兩塊岩石在互相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曆史回響,“此地乃先帝陵寢,禁絕生人。速速退去,尚可保全性命。”
    他的話語雖然是現代漢語,但遣詞用句卻帶著一種古奧的韻味,顯然他們並非與世隔絕。
    婧山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
    他身上那股屬於上古神獸的威壓不自覺地散發出來,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熾熱,那些逼近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我們並無惡意。”我開口說道,聲音盡量保持平穩,“我們來此,是為了解決一件與此地相關的異常之事。”
    老者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冷哼一聲,他的眼神尤為銳利,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餓狼。
    “巧言令色。這些年,打著各種旗號,想要窺探禁忌的宵小之徒,我們見得多了。”他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逡巡,帶著審視與懷疑,“你們的身上,有‘天機閣’那些人渣的能量痕跡。說,你們是不是他們的走狗?”
    天機閣?
    我心中一凜。
    看來天機閣也早已盯上了這裏,並且與這些人發生過不止一次的衝突。
    我之前為與天機閣交手,身上沾染了對方的能量氣息,尚未完全消散,沒想到竟在這裏成了被懷疑的證據。
    這下麻煩了。
    老者手中的鳩杖輕輕在地麵一點,一股無形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
    我們腳下的大地開始輕微震動,周圍的鬆柏樹影搖曳,仿佛活了過來,化作一個個沉默的士兵,將我們團團圍住。
    那龐大的地脈陣法,在這一刻被徹底激活了。
    我能感覺到,無數道充滿敵意的意誌,從四麵八方鎖定在我們身上。
    這些意誌並非來自眼前的十幾個人,而是來自地底深處,來自那數以萬計、沉睡了兩千多年的兵馬俑。
    他們,是守陵人。
    世代守護著此地,守護著始皇帝那個驚天秘密的傳承者。
    對於他們而言,任何試圖接近真相的外來者,都是敵人。
    婧山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低聲對我說道:“這些人很強。他們不修元神,不練法術,而是將自己的生命與這座大陣完全綁定。在這裏和他們動手,等於是在和整座驪山為敵。”
    我明白他的意思。
    硬闖,絕無可能。
    氣氛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守陵人們緩緩逼近,他們的步伐整齊劃一,每一步落下,都與大地的脈動合而為一,帶給我們巨大的壓力。
    那名中年男子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那裏雖然空無一物,但我能感覺到,一把無形的、由陣法之力凝聚而成的利刃正在成型。
    必須在他們動手之前,證明我們的身份。
    可是在這種絕對的敵意和懷疑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