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這次返校有點猛。”
    五個人靠著牆站在過道點上一支煙，默默的聽著寢室裏劈裏啪啦的聲響。
    老秦眼皮都抖了抖，吐出一口煙氣。
    “一路憋到現在也是難為他了。”
    “我下去買空氣清新劑。”趙振一抹黃毛，叼著煙頭就走。
    顧言默默的轉身離開，來到樓梯間的窗口，宿舍現在指定是不能進去了，倒不如在這兒待會兒，想想係統給的連環任務。
    依照杜文虎之前的名人合照任務為參考，馮蕊肯定不是重要關鍵點。
    節點應該是在那個叫鄒威的人身上。
    按之前在餐廳周俊說的，對方的舅舅是工商一把手，那麽這件事就跟政府部門牽扯到了一起。
    既然是圍繞周老爺子展開，那麽這件事肯定不會小。
    望著窗戶，顧言吸了一口煙氣。
    “我什麽時候開始，不知不覺能將視野放到上層建築上了？”
    雖然麵對政務上的事，顧言心裏還是有些七上八下，這玩意兒反噬起來很可怕，可任務擺在那，如果不做，那麽周老爺子的結局，可能就下馬了。
    這對於淨物，以及他後麵的商業部署會很麻煩。
    畢竟他現在已經貼上了周老爺子的標簽，往後淨物公司想在南江崛起，會很難很難。
    顧言想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翻找到文靜的微信。
    【幫我查一查周紅旗的家屬，還有鄒威家裏情況，以及他舅舅，聽說是工商管理的一把手。】
    那邊，很快就有了回複。
    【明白，盡量在明天下午三點之前，將收集的信息發到您郵箱。】
    文靜這個女人內斂冷靜，為杜文虎做過很多事的秘書，經驗非常豐富，不會去問顧言為什麽這麽調查對方，隻需要給一個目標，她自己就很清楚顧言需要什麽。
    收了手機，顧言將煙頭踩滅，老秦、陳慶、劉平已經回寢室了。
    一進門，陳軒已經從廁所出來，穿的叫一個人模狗樣，油亮的頭發，白色襯衣黑色西褲，乍一看還以為是某個公司高管。
    “老陳，你這第一天回校就這麽帥氣，就想吸引大一學妹的注意力？是不是有點太早了？”老秦把陽台的窗戶打開，給室內換一下空氣。
    “膚淺，我這是剛從一個會議回來，沒來得及換衣服。”
    陳軒長相還是有一點小帥的，隻要別把南江四套房掛在嘴邊，還是有些能打。
    他雙手插兜走到宿舍中央，擺了一個帥氣的姿勢，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我跟你們說，這個暑假，我結識了不少有成功經驗的社會人士，我每天都和他們打交道，我相信這次是我改變命運的契機。”
    黑大個兒陳慶整理行李箱，還拿了家裏一些土產分給大家吃，聽到陳軒怪異的腔調，不免有些奇怪。
    “我怎麽感覺你說話怪怪的，怎麽一頓一頓的。”
    “什麽怪怪的，這就是說話的一種語氣，難道你不覺得很有力量和節奏感嗎？！”老陳靠著秦牧床鋪的梯子，雙手比劃：“你們這是思維固化了，不能一直用原有的眼光看我，難道我這樣的變化，不值得高興嗎？”
    “我就怕你變化的可怕！”劉平推了推眼鏡，“說吧，你暑假是不是去上什麽進修講座了？”
    陳軒表情嚴肅起來：“我這叫投資大腦，你說對吧老顧，人就是要不斷的去學習，吸收更好的東西充實自己，才不會被不斷變遷的社會淘汰。”
    “這話沒毛病。”顧言微微蹙眉，充實自己這話確實沒毛病，可是從陳軒嘴裏說出來，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不是，老陳，你家四套房，還需要充實自己？好好把大學四年讀完，不好嗎？”
    秦牧顯然也發現事情不對勁了，他從床上下來，拿上煙給老陳發了一支，又給顧言和劉平發了一支。
    不過，他沒直接詢問，而是說道：“那你說說，你怎麽投資大腦充實自己的？讓我們也聽聽唄。”
    顧言停下手機，拉開椅子坐下來，他也想聽聽老陳嘴裏能說出什麽東西。
    目光前方，陳公子一身白襯衣，邁著皮鞋來回走動，口中不停說著‘分享經濟’，‘團隊協作’，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理念。
    夾雜著“平台”、“賦能”、“底層邏輯”、“顛覆式創新”等一係列聽起來高大上，但細想又空洞無比的詞匯。
    說話時，他的右手總在不自覺地做著下切、上揚的動作，節奏固定，仿佛經過無數次排練。
    宿舍幾人看的麵麵相覷。
    劉平小聲道：“這家夥……怕是到傳銷窩點進修了。”
    “後麵兩天再觀察一下，老秦，你跟他關係最好，你私底下嚐試勸勸。”顧言眉頭微蹙，顯然小眼鏡劉平的話可能是正確的。
    陳公子之前創業失敗，然後成功的打入‘成功學’窩點了。
    並且很輕易的成為了他們當中一員。
    “這家夥到底怎麽想的，家裏有四套房，老爸老媽還是高企的中層管理。”老秦看著站在門後麵滔滔不絕的陳公子，歎了口氣，小聲道：“換做我這個家庭條件，老子能在大學躺平的飛起。”
    “還能怎麽，肯定是被顧哥刺激到了。”劉平一如既往地一針見血。
    “跟我有什麽關係，那麽你們被刺激了？”
    秦牧、劉平、陳慶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顧言冷哼一聲：“那不就對了，跟我沒關係。”
    “聽懂的，掌聲！”
    那邊的陳公子興奮的演講完，自己帶頭先鼓起掌，然後，房門打開，直接將他推的向前一個踉蹌，差點撲到地上。
    “你們幹嘛？”
    趙振買了空氣清新劑回來，老秦他們三個指了指陳公子，把剛才的事說給他聽。
    “嗨，我還以為老陳暑假遇到外星人了，不就傳銷嘛，冷靜一段時間，自己就好了。”
    得。
    顧言怎麽感覺趙振也是過來人。
    不久，寢室又恢複到往日的氛圍，畢竟經過兩個月，502寢室開始了煙霧繚繞的促膝長談環節，饒是陳公子正忙著他的財富自由大業，也被拉過來坐下。
    一時間，煙霧繚繞，從外麵看陽台，跟火災現場差不多。
    老秦一個勁兒的嘬煙屁股：“別說了，說多了都是淚，我從魯省坐火車跑到遼城，結果天天陪著王嬌嬌壓馬路，天天吹冷風，煙屁股都不讓我抽一口，要是看到我包裏有煙，一個巴掌就呼過來。”
    劉平嘴上叼著煙，一邊拿著手機手指按的飛起，一邊說道：“你就凡爾賽吧，有女朋友還不知足，我他媽回去一個暑假，前半個月在家裏玩電腦殺的飛起，後半個就被老媽丟出家門，讓我到外麵走走，別在家裏生蛆。”
    輪到陳軒時，他張了張嘴，趙振直接給他打斷。
    “別說了，知道你幹嘛了！”
    陳公子：“……”
    此時寢室門打開，宿管劉大爺衝進來，看向宿舍裏的幾個貨。
    “老遠回來上班，就看到你們宿舍跟火災似的，趕緊把煙滅了，誰家抽煙跟熏臘肉似的！”
    座談會被打斷，宿舍一幫牲口也就沒繼續說下去的興趣，等劉大爺一走，老秦、老陳，還有趙振又悄悄的點了煙，隻是表情稍顯凝重，一口接著一口。
    隨後，默默的拿出學習資料，熟練的將後腦勺的頭發箍出一撮纏上橡皮筋。
    沒錯，這仨又掛科了。
    “老陳，你還愣著幹嘛？”
    紮了一個小鬏的劉平看到陳軒坐在那皺眉，沒有要複習的樣子。後者將筆一丟，“大學教的東西，都是認知壁壘！”
    他在椅子上轉身看向爬上床的顧言。
    “老顧，給我講講你暑假的事，刺激我一下！”
    顧言靠在床頭斜了他一眼：“真要聽？”
    “來吧，隻有經曆過打擊的人，心髒才會強大！”
    “那行，暑假我帶江柔去了北極，坐破冰船看了浮冰，還有北極熊，轉道到去了歐洲私人古堡參觀，一般人有錢也進不去，還有非洲狩獵之旅，乘坐吉普車疾馳在大草原上，追逐斑馬羚羊，看成群的獅子和鬣狗捕獵和打架……我還開了幾槍，打了一頭水牛，可惜帶不回來。”
    聽到這些話，寢室裏一片安靜，翻書的聲音都停了下來，陳軒雙手扶住椅子，喉結上下滾了滾，目光有些呆滯。
    “本來打算回來的，中途去了一趟卡塔爾，在旋轉餐廳吃的晚飯，本來打算第二天看一場足球賽，可惜因為遭遇空襲，隻能擱置行程。”
    陳公子眸底的呆滯更嚴重了。
    “哦，還有，我老爸提了一輛八百多萬的庫裏南。”
    寢室裏一道道呼吸變得沉重。
    “八月份前半段的時候，我還給母校捐贈了一座圖書館，叫言之章，那個言字就取自我的名。”
    陳軒張了張嘴，感覺已經被刺激到不行。
    “別說……”
    “南江電視台，最近可能還要對我進行第二次采訪。”
    “夠了夠了，刺激太過了。”
    陳公子聽的眼睛發紅，看著被他甩出去的筆，連忙重新握到手裏，飛快的在筆記本上唰唰的寫。
    媽的，聽什麽別人的成功，可以激發自己對成功的渴望。
    我怎麽越聽越絕望。
    這是正常人能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