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之端著酒杯，一步步走近。
    他身形極高，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
    江霧玥呼吸驟然停滯，隻覺得周遭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握著香檳杯的指尖不受控製地微微發顫，杯中的液體漾起細碎的漣漪。
    他終於垂眸，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深邃冰冷，沒有任何溫度，卻像帶著重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然而隻是一瞬，他便緩緩移開了視線，轉向了她身邊的顧時硯，冷冷勾唇：“顧少。”
    顧時硯站起身，臉上掛起慣有的笑容，伸手與裴衍之碰杯：“阿衍，這麽叫可就生分了。”
    兩隻酒杯輕輕相撞，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顧時硯的笑容帶著一絲挑釁，而裴衍之的目光則深不見底，如同結冰的湖麵，冷冽而平靜，卻暗流洶湧。
    無形的壓迫感以他們為中心彌漫開來，整個包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一幕。
    A市最頂尖的兩位豪門繼承人，一個霸道帶刺，一個冷冽如冰。
    此刻的氣氛緊張得仿佛一根繃緊的弦，一觸即斷。
    沙發那頭的林清姿見裴衍之過去，立刻端起自己的酒杯，快步跟了上來。
    她站在裴衍之身側，笑容溫婉地接上話茬，與顧時硯碰杯：“顧少。”
    隨後，她的目光轉向顧時硯身邊的江霧玥，禮貌地點頭示意：“顧太太。”
    江霧玥回過神，有些慌亂地站起身，舉起杯與林清姿輕輕一碰：“林小姐。”
    做完這個動作，她下意識地轉向旁邊的裴衍之，手中的杯子微微向前送去。
    然而，就在她的杯壁即將觸碰到他的那一刻，裴衍之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她的動作一般，手腕輕飄飄地一轉，避開了她的酒杯。
    江霧玥碰杯的動作瞬間僵在了半空中。
    她臉上的笑容凝固，血色一點點褪去。
    裴衍之已然轉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坐下。
    剩下的時間，對江霧玥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她如坐針氈，周圍的歡聲笑語都變成了尖銳的噪音。
    好不容易熬到臨近淩晨，聚會終於草草散場。
    江霧玥拉著顧時硯的衣袖，低聲道：“走吧。”
    她一分鍾都不想再多待。
    顧時硯似乎心情不錯，由著她拉著，率先離開了包廂。
    裴衍之靠在沙發上，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他們離開的方向。
    隨即，他的視線落在沙發角落。
    一個手機靜靜地躺在那裏。
    一走到走廊，江霧玥立刻甩開了顧時硯的手。
    顧時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唇角還帶著玩味的笑：“玥玥走這麽快做什麽？後麵又沒洪水猛獸。”
    江霧玥轉過身，眼眶通紅，積壓了一晚上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
    她瞪著他，聲音發顫：“看我難堪，被你這樣耍弄，你很高興嗎？顧時硯！”
    顧時硯臉上的笑容淡去些許。
    “玥玥，你怎麽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他看著她通紅的眼角，上前一步，想要替她把頰邊散落的發絲挽到耳後。
    “裴衍之他已經有未婚妻了，馬上就要結婚了。我是不想你還對他存著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長痛不如短痛，提早讓你看清現實，怕你以後更傷心……”
    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時，被她偏頭躲開。
    “夠了！”
    江霧玥厲聲打斷他，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你以為我是你嗎顧時硯？！我嫁給你的時候，心裏早就騰得幹幹淨淨，根本沒有別人！就憑你和蘇挽星做的那些惡心事，你還有臉在這裏汙蔑我？你還有臉用這種齷齪的手段來試探我、折磨我？！！你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她狠狠拍開他試圖再次伸來的手，轉身快步離開。
    顧時硯愣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走廊轉角，耳邊還回響著她帶著哭腔的控訴。
    心底某個角落，忽然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
    他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她剛才的樣子，委屈又絕望，好像真的被他傷透了。
    他原本隻是想讓她認清現實，徹底斷了對裴衍之的念想，卻沒想過會看到她這般崩潰的模樣。
    他似乎，又一次弄巧成拙，把她推得更遠了。
    江霧玥走到會所門口，夜風一吹，才稍微冷靜了些。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想去包裏拿手機叫車。
    然而，她摸遍了整個手包，心裏猛地一沉。
    手機不見了。
    她想起來，一定是剛才心神不寧，不小心掉在了沙發上。
    江霧玥轉身朝包廂走去。
    推開包廂門，裏麵已經空無一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隻靜靜躺在沙發角落的手機。
    江霧玥鬆了口氣，連忙走過去撿起手機。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
    “哢噠”一聲輕響。
    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又關上。
    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堵在了門口。
    是去而複返的裴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