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上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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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子冷汗涔涔。
    因為這事情確實嚇人。
    昨天在酒樓閑聊的幾句話,今天就傳到了皇帝耳中,而且一字不差!
    甚至,如果細想的話,可能是當天,這話就傳到了皇帝陛下耳中!
    還好,還好當天,他們三個人一起喝酒,應該隻說了這麽一句有些犯忌的話,其他都主要在說白蓮教的事情。
    薑世子此時跪在地上,心思極速轉動。
    當天的對話,能夠這麽快傳到皇帝陛下的耳中,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當天那個酒樓隔牆有耳,有人在聽著他們說話。
    第二種可能,就是儀鸞司出身的沈千戶,向上報告了一番。
    這兩種情況,可能性都非常大,但實際上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說明眼前這位皇帝陛下,早已經把目光,投射到了他以及陳清的身上。
    否則天底下那麽多人,那麽多事情,皇帝即便有再多人力物力,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薑世子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低著頭說道:“皇兄,昨天是陳清喝多了酒,所以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但陳清這個人沒有什麽惡意,他…”
    “好了。”
    皇帝陛下擺了擺手,示意他站起來,然後淡淡的說道:“你倒是有擔當,願意替他擔事情。”
    說到這裏,皇帝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其實你們也沒有說錯什麽,身在天家,便是在大一些的牢籠裏,你們家在汴州,至多算是坐牢,朕在這皇宮大內裏,不僅牢籠小上許多,每天要做的事情卻又多了許多。”
    小胖子深深低頭道:“皇兄是九五至尊,天下無事不可為,天下無處不能去,絕不是在什麽牢籠裏。”
    皇帝上前,把他攙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呀,從小就聰明,隻可惜不用在正途上,隻一味的胡鬧,難怪皇叔要把你送去應天讀書。”
    聽到這裏,小胖子心裏明白,已經沒有什麽事情了,他鬆了口氣,笑著說道:“臣弟就是這個性子,無可救藥了。”
    此時,這對堂兄弟之間,其實都有一個心理默契。
    身在皇家,有智慧有能力當然是好的,但前提是要能坐在天子這個位置上,否則便都成了壞處。
    比如說這些藩王世子,皇帝其實並不希望他們有多大多大的本事。對於皇帝來說,哪怕他們在各地的封地欺男霸女,也比廣播賢名要好得多。
    皇帝陛下坐回了主位上,抬頭看著自己的堂弟,開口說道:“本朝開辟至今,已經百有餘年,百年間,各地藩王基本上不得參政,甚至輕易不得離開藩地。”
    “咱們是自家兄弟,朕就直說了。”
    皇帝皺著眉頭道:“這樣一來,雖然世係傳遞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在這京城裏,宗室的份量還是有些太輕了。”
    本朝防備宗室,是不爭的事實,而離京就藩的宗室們,其實也大多接受了朝廷對他們的待遇,畢竟他們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皇帝說的話已經相當直白。
    京城裏沒有宗室,或者說沒有掌握權力的宗室,那麽也就是說,其實除了皇帝一家以外,其他人都是外人。
    皇帝能依靠的自己人,隻有儀鸞司,還有宮裏的宦官,就相當於家將以及家仆,而如果這些人再出什麽問題…
    小胖子是個很聰明的人,聽了皇帝這句話,他下意識就覺得皇帝在試探自己,立刻低下了頭道:“皇兄,臣弟覺得,祖宗成法沒有什麽問題,百多年來都是如此,百多年來,朝廷也沒有出什麽大的動蕩。”
    “暫時是沒有問題。”
    皇帝陛下摸了摸下巴,目光看向殿外:“朕擔心的是,京城裏咱們薑家人太少,將來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恐怕天子性命都不在己手。”
    他搖頭道:“說不定出什麽意外,就一命嗚呼了。”
    小胖子擦了擦汗水,不敢說話。
    這樣的話題,還是太敏感了。
    皇帝見他這個模樣,笑著說道:“咱們這一代兄弟裏,你算是聰明的,過段時間朕給皇叔寫信,讓你多在京城裏待上一段時間,說不定能幫著朕做些事情。”
    小胖子是周王世子,皇位的繼承順位太低,其他宗室留在京城裏皇帝未必放心,但是眼前這個堂兄弟,卻正合適。
    他不敢多說什麽,隻能低頭道:“臣弟遵命。”
    說完這句話,他正要繼續說話,隻見皇帝陛下從袖子裏,取出一本小冊子,遞在了他的麵前。
    “直隸一帶,近年來教匪愈發猖獗,這冊子,朕先幾天就瞧見了,所以讓鎮撫司的人去查了查,還沒有來得及查到那陳…”
    皇帝思索了一番姓名,才繼續說道:“還沒有去查那陳清,他便自己來舉發白蓮教了,倒也算聰明。”
    說到這裏,皇帝陛下微微眯了眯眼睛,輕聲道:“隻是這人膽子也大,在背地裏議論皇家。”
    小胖子咳嗽了一聲,連忙說道:“皇兄…”
    皇帝擺了擺手道:“朕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不會追究他這個事情,他跟著你的車隊一路到京城來,也早有人把他的根底,遞到了朕的桌案上。”
    皇帝低頭喝茶,然後淡淡的說道:“兗州知府陳煥之子。”
    “對。”
    薑世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皇帝,然後低頭道:“其人跟家裏似乎是鬧了些矛盾,這一趟進京來…”
    皇帝似笑非笑:“他進京來做什麽,朕心裏大概是有數的,他寫的東西,前段時間朕也看過,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朕已經讓鎮撫司的人去找他了。”
    皇帝看向自己的堂弟,然後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且等鎮撫司回話罷。”
    …………
    就在皇宮大院裏,薑家兄弟倆談話的時候,陳清也已經被人手持儀鸞司的腰牌,從顧家租住的大院,請到了一處宅院之中。
    “陳清陳子正。”
    進了宅院之後,等著陳清的,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這中年人穿著簡單,沒有什麽錦衣華服,隻著了尋常百姓服色。
    他一見麵,就準確的喊出了陳清的姓名以及表字。
    陳清拱了拱手,問道:“在下陳清,請問尊駕是?”
    這漢子笑了笑:“陳公子不是要找鎮撫司報案麽?我便是鎮撫司的。”
    他看著陳清,指了指房間裏的椅子,笑著說道:“來都來了,陳公子坐下說話。”
    陳清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問道:“請問上差尊姓大名?”
    “我姓言。”
    這漢子從懷裏,摸出一塊腰牌,在陳清麵前晃了晃,然後繼續說道:“北鎮撫司千戶。”
    陳清這才動容。
    他這段時間,惡補了關於鎮撫司的知識,鎮撫司雖然名義上歸屬儀鸞司,但是從幾十年前開始,就單獨向皇帝負責,不再歸屬儀鸞司管理!
    北鎮撫司的主事之人乃是鎮撫使,鎮撫使再往下,便是幾個千戶所的千戶!
    這些鎮撫司的千戶,跟儀鸞司的千戶,以及各個地方衛所的千戶,含金量就又大不相同了,
    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他們咳嗽一聲,外廷的文官老爺,可能都要抖上幾抖!
    “原來是言千戶。”
    陳清呼出一口氣,問道:“言千戶找在下,是…”
    “為了白蓮教教匪的事情。”
    他開門見山,抬頭看著陳清,淡淡的說道。
    “公子願不願意與我們鎮撫司配合,一起清理教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