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美男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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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人因為一點小事就痛下殺手,夏鬆蘿感覺自己像是撿回了一條命。
    江航疑惑:“去年夏天?”
    懷疑她是不是驚弓之鳥,認錯了人,會錯了意,“他穿的這是秋冬季節的外套。”
    夏鬆蘿解釋:“我從去年夏天認識他,持續到去年秋冬。我倆做了好幾個月的朋友。”
    江航依然不太相信:“有你爸爸盯著,他有機會?他難道不比我更像個……”
    黃毛?
    江航太懂了,夏正晨的嚴防死守不是說說而已。
    今年夏天,江航嚐試過幾次,沒能成功,就放棄了。
    原本也沒打算做什麽,就隻是一點很小的心思,能不能得逞都無所謂。
    夏正晨要不是去了美國,11月9日那晚,他根本進不了她的家門。
    但去年夏天的時候,夏鬆蘿這個留級生剛參加完高考,走出校門。
    夏正晨對女兒的防守,應該更密不透風。
    夏鬆蘿還在認真看監控視頻:“你不知道,我爸是管我管的很嚴,但是他管不了我打遊戲認識網友。”
    江航皺起眉。
    這件事,在夏鬆蘿心裏一直是一個奇恥大辱。
    她很不想提,但又關係到救她爸,必須說清楚:“你知不知道‘吃雞’類型的遊戲?”
    她瞧一眼江航的反應,就知道他聽過,但不了解,“去年夏天考完試,我終於解放了,可以長時間玩電腦遊戲了。就從steam下載了《絕地求生》。”
    她又看一眼江航,看到他皺眉。
    也是,他這十五年來,一點娛樂活動都沒有,不會關注遊戲。
    夏鬆蘿說:“大概就是一個‘大逃殺’類型的軍事模擬演習。一百個玩家扮演特種兵,乘坐飛機,跳到一個荒島上。搜資源,找槍械,跑毒圈,殺對手,爭取活到最後。”
    她強調一句:“很好玩,我當時玩的特別上頭。”
    江航不懂得自己從前的日常生活,究竟哪裏好玩:“說重點。”
    夏鬆蘿說的就是重點:“這遊戲有單人和多人組隊模式。通常玩遊戲,我都是和我閨蜜一起,但她玩不了3D類型的,一搜物資,視角亂晃,她就吐了。”
    沒辦法,夏鬆蘿隻能自己玩。
    但這種對抗類的遊戲,她其實很膽怯,屬於又菜又愛玩。
    就選四人隊伍模式,隨機進組,跟著隊友混。
    有一天夜裏,她睡不著爬起來玩遊戲,被隨機匹配到一支隊伍裏。
    另外三個隊友都是男人,其中兩個是雙排,一個是單排。
    夏鬆蘿剛開麥,聽見她是個女孩兒,那兩個雙排的男人,就開始不停說晦氣,又遇到妹子,這把要輸了什麽的。
    夏鬆蘿很生氣,但夜裏罵人會把爸爸吵醒,隻能憋著氣。
    打算退遊戲的時候,隊伍裏那個單排的男人開口了,讓他們閉嘴,閉嘴就能贏。
    夏鬆蘿忽然發現,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柔有磁性的那種,就把退遊戲的事兒給忘了。
    然後他開始指揮。
    指揮能力特別強,還很懂得保護她這個菜雞。
    玩這遊戲一兩個月了,夏鬆蘿從來沒有贏過一次,這局竟然成功苟到最後。
    心想自己也是出息了,遇到了玩小號炸魚塘的大佬。
    退出遊戲之後,主動加了他的好友。
    說到這裏,夏鬆蘿又不確定了:“這個遊戲,同時在線的人數很龐大。我在家裏玩遊戲,他怎麽知道我什麽時候上線?”
    就算他和她同時點擊匹配,被分配到同一局遊戲的概率都很低。
    何況剛好匹配進同一支隊伍?
    要知道一局有100人,整整25支隊伍。
    夏鬆蘿緊皺眉頭:“會不會是我多心,認錯人了?”
    江航沒有應聲,拿出手機給“A”發消息:“有個女仔,喜歡玩《絕地求生》,她總是隨機四排,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和她匹配進同一個隊伍?”
    A:不是吧航哥,你才買完套子幾天啊,就換新目標了?你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脈了嗎?
    江航:少廢話。
    A:放心,難度不是很大,但是需要耐心,還需要幾個同夥。
    江航:你說。
    A:首先,你需要一個高級黑客,比如我,入侵她家的WIFI。大型PC遊戲連接服務器的時候,會產生特殊流量。
    江航:她爸爸是科技公司的高管,能入侵?
    A:這種入侵,隻是簡單分析一下網絡流量特征,又不是窺屏。就像你站在她家大門外,觀察她房間裏的燈有沒有亮,她爸還能阻攔?
    江航:繼續。
    A:我編寫一個腳本,就能隨時監測。她一啟動遊戲,我立刻微信通知你,你同時點擊匹配。但這需要嚐試很多次,才能匹配進同一局,不是一天兩天能辦成的。
    江航:分配進同一組,成為隊友的概率更低?
    A:一局遊戲分為25個組,但是分配進同一組的概率,並不是4%,而是完全碰運氣。不過你說她喜歡單排?”
    江航:是。
    A:那就簡單多了。選擇一個她淩晨玩遊戲的時間,人少。你再找兩個人,和你三排。這樣你們就是三缺一。
    A:這種遊戲的匹配機製,會把一個單排的人,比如她,率先補進你們這個三缺一的隊伍裏,成功率瞬間能達到80%。”
    江航轉頭看向夏鬆蘿。
    夏鬆蘿感受到他的視線,望過去:“怎麽了?”
    江航把聊天記錄,拉至能給她看的位置。
    再把手機放在桌麵上,朝她推過去。
    夏鬆蘿看完,震驚的合不攏嘴。
    他們三個竟然是一夥的?
    她忍不住攥起拳頭,錘了下桌子:“這竟然是個殺豬盤!”
    對付她爸爸,鏡像這夥人各種三十六計。
    又是異國他鄉逢知己,又是勇闖中東難民營,又是一槍“爆”頭死遁,又是天降雇傭兵救援。
    到她這裏,竟然隻使用最低級的網絡殺豬盤,瞧不起誰?
    江航伸出手,想拿自己的手機,心想萬幸隻是網絡上的小動作,沒出事就好。
    手指剛觸碰到手機邊框,反應過來一件事,動作猛地停滯住。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用力抓起手機,“砰”,重重按在麵前的桌麵上。
    夏鬆蘿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轉頭看江航,發現他緊繃著唇線,極力隱忍怒意的樣子。
    夏鬆蘿緊張起來:“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麽?”
    江航一眼不看她,許久,才擠出一句冰冷的質問:“打遊戲認識的男人,你竟然可以隨便和他約著見麵?”
    不等夏鬆蘿說話,他冷笑一聲,“真是難為你了,見這個變態還要瞞過你爸的眼線,沒少花心思吧?”
    說完,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刺啦”刮擦地麵:“不用解釋,和我沒關係。”
    轉身就走。
    夏鬆蘿說:“我沒見過他。”
    江航正準備跨過警戒線,聞言頓住。
    片刻過後,他轉身,眼神駭人:“你把我當傻子?沒見過?這麽模糊的畫質,你能一眼認出他的外套和背包?相處過多久,才能認出他隨便一件外套?他難道就這一件外套?”
    夏鬆蘿歎了口氣:“我騙你做什麽,真的沒見過。”
    江航盯著她,從她眼底隱約透出來的“遺憾”,倒是信了她的話。
    而這一抹“遺憾”,突然刺的他心口一痛。
    夏鬆蘿微微垂眸,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說:“隻不過,差一點就見到了,真的,就差那麽一點點。”
    夏鬆蘿玩的是亞洲服,而他的IP地址在日本,住在北海道。
    他們從夏天一起玩到冬天,每天一起打遊戲、聊天、分享日常。在夏鬆蘿心裏,他真的已經算是關係非常好的異性朋友了。
    在朋友這個檔位,僅次於她的好閨蜜何淇。
    “去年冬天的時候,他忽然給我發了一張照片。地點是阿勒泰將軍山滑雪場的山頂,是一張夕陽下的左側影,他的左手,舉著一杯咖啡。”
    夏鬆蘿指了下手裏的監控視頻,“穿著打扮,就和這人幾乎一樣。”
    認識那麽久了,那是他第一次發照片,雖然隻是側影,夏鬆蘿也反反複複看了好久,印象才會深刻。
    “當時我也在阿勒泰的將軍山,隻不過我在山腳,我爸也在。”
    他把這張照片發過來的時候,夏鬆蘿心口砰砰直跳,立刻朝山頂望去。
    她來阿勒泰滑雪的事情,昨天晚上一起打遊戲時告訴了他。
    她還告訴他,將軍山頂的日落特別美。
    通過微信,發送了一張日落的照片給他。
    照片裏,夏鬆蘿的右手出鏡了,舉著一杯咖啡。
    他看完圖片,回到遊戲裏,誇完日落,又誇起來阿勒泰的雪景。
    夏鬆蘿就笑:你住在北海道,還會在意雪景?
    他等那局遊戲贏了以後,才說:以前沒在意過,今天才發現,不同地方的雪景,差別還是挺大的。
    夏鬆蘿說這不是廢話麽。
    結果第二天,他就從北海道來到阿勒泰。
    同一個位置,換隻手,拿著同樣口味的咖啡,拍下這張照片。
    當時,夏鬆蘿的心裏亂七八糟,猜他是不是誤會了,覺得他倆在網戀?
    今後還怎麽一起玩遊戲?
    夏鬆蘿不知道該怎麽辦,就沒有回應。
    他發完照片之後,也沒提見麵的要求,隻發送一句:“下雪了。今天,我覺得阿勒泰的雪,比北海道的雪美好千萬倍,你知不知道原因?”
    就沒再說話了。
    一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的既視感。
    爸爸在身邊,夏鬆蘿不敢做出任何的回應,晚上連遊戲都不敢打開了。
    就這樣好幾天過去,一直沒聯係。
    夏鬆蘿寢食難安,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不太對。
    不管怎麽說,這麽久的遊戲好友了,人家特意過來,她不能這麽一聲不吭。
    就算是誤會,解釋清楚也是好的。
    換個角度想一想,他說過他沒有女朋友,她也沒有男朋友,當相親見一見,又能怎麽樣?
    畢竟,單看照片上的麵部側影,那個深眼窩和高鼻梁,標準的骨相大帥哥。
    於是,她鼓起勇氣,發了條信息過去,問他還在不在阿勒泰。
    他回複說不在,但“距離很近”。
    夏鬆蘿又鼓起勇氣,約他晚上去將軍山滑夜雪,順便在山頂一起喝杯咖啡。
    一起吃晚飯是不可能的,她爸肯定會刨根問底,根本瞞不住。
    他回複說“好”。
    結果到了傍晚,沒等夏鬆蘿拿著雪板出門,他的微信電話突然彈了出來。
    夏鬆蘿覺得奇怪極了,她和他隻在遊戲裏說過話,從來沒在遊戲之外語音交流過。
    猶豫了下,還是接了。
    誰知道聽筒裏傳來的,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竟然是他媽媽打來的,逮著我罵了一通,說她兒子十八歲就結婚了,小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警告我不要當小三,不要破壞別人家庭。”
    “我解釋說我不知道,他說他是單身,而且我倆隻是遊戲夥伴。”
    “她罵的更難聽了,說我家長怎麽教的,教出一個傻子,竟然輕易相信男人的鬼話,是沒教好,還是祖傳的傻子。”
    當時,夏鬆蘿真是要被氣瘋了。
    不是她輕易相信男人那張嘴,而是他那好幾個月,幾乎每天晚上都開著語音和她一起打遊戲,一開一個通宵。
    周圍安安靜靜,一聽就是獨居,完全不像有對象的樣子。
    “我當場把他微信刪了,開電腦想去刪他遊戲好友的時候,發現他已經退網了,信息刪除的一幹二淨。”
    從這以後,夏鬆蘿玩遊戲再也不亂加好友了,尤其是異性。
    打王者被虐到稀碎,也不去抱什麽大佬的大腿,生怕再遇到滿嘴謊話的渣男。
    然而現在,夏鬆蘿開始覺得奇怪。
    如果這是一個針對她的殺豬盤,那通電話裏的內容,應該都是假的。
    鏡像布局了幾個月,他整天給她當陪玩。
    第一階段任務完成,隻差一步就能進入第二階段,為什麽臨時取消了?
    難道出現了什麽無法預料的風險,被迫中止了?
    她說完以後,江航緊繃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都過去一年多了,像她這種性格,連相處的小細節都能記得這麽清楚,意味著什麽?
    江航站在警戒線前,雙手插在褲兜裏,指節在暗處緊攥:“你的意思是,沒有那通電話,你倆指不定就好上了?”
    夏鬆蘿鎖了鎖眉頭,沒有回避,坦誠說:“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我沒有見到他,沒辦法做判斷。”
    她隻知道,一起玩遊戲的時候,在遊戲裏,她真的很依賴他。
    不知道從遊戲進入現實,真實相處的時候,他會不會像遊戲裏那麽可靠,她會不會依然依賴他。
    夏鬆蘿覺得爸爸說的不對,黃毛並不是她的克星,“依賴感”才是。
    “給我。”江航朝她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不容拒絕的態度。
    “什麽?”
    “他給你的側臉照片。”
    “刪微信的時候就刪除了,我當時氣得不得了,留他照片幹什麽?”
    江航咬字很重:“你確定?”
    夏鬆蘿點頭:“當然了。”
    江航那隻手又插回褲兜裏,走回來,在她對麵懶散坐下,壓低聲音:“你說的這個美男計,和監控裏的反社會變態,不像是同一個人。”
    反社會人格,要麽沉默寡言,要麽殘暴易怒,或者兼具兩者。
    總之,想讓這種人,持續幾個月去陪夏鬆蘿通宵打遊戲,聊天消遣,非常艱難。
    被遊戲裏的玩家虐一次,可能就要順著網線跑過去,一刀捅死對方。
    監控裏被殺的司機,就是個例子。
    至於為什麽他的穿著打扮,和處心積慮勾引夏鬆蘿,還成功了一大半的cheap人類似。
    江航也能猜出幾分。
    顧邵錚應該有好幾個幹兒子,他把他們送去不同的地方,因“材”施教。
    每次召喚他們回國做事,就命令他們幾個統一著裝。
    這樣即便被盯上了,也分不清他的手底下,究竟養了幾個幹兒子,各自擅長什麽。
    江航很想控製情緒,但他的情緒逐漸崩盤,又幾分咬牙切齒:“你那個網戀對象,叫什麽名字?”
    “我沒網戀。”
    “我問你他叫什麽!”
    夏鬆蘿說:“不知道他叫什麽,但他全網的遊戲ID,都是‘影狼’。”
    江航緩緩轉頭,目光好似鋒利的刀子,看向被困在服務區裏、正流動著的人群:“既然照片刪除了,你的天賦不知道什麽原因,暫時用不了,隻能憑記憶,把這隻藏在人群裏的孤狼,抓出來。”
    “你說什麽?”夏鬆蘿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神經緊繃起來,也朝人群望過去,“你是說,他、他在這裏?”
    江航沉眸:“我認為是。”
    監控視頻裏的凶徒,是從東歐回來的。
    不是雇傭兵,就是混幫派的,作用應該是打手。
    而這個影狼,無論IP,還是代號,聽上去都像是被送去了日本。
    送去日本能學什麽?
    忍術。
    其中“監視”和“跟蹤”,是忍術最基礎的修行。
    從夏正晨出發,到顧邵錚下命令召回幫手,足夠這個精通忍術的高手,從日本潛回來,在這裏見機行事。
    也就是說,一個險些成為夏正晨女婿的人,回來殺他了。
    江航忽然搞不懂自己的立場。
    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
    在這裏忙活什麽?
    江航聲音涼涼的,催促夏鬆蘿:“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把這個聲音好聽、硬帥的男人抓出來吧。你瞧,又下雪了,你倆趕緊見個麵,你也剛好認真判斷一下,他究竟是不是你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