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封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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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鬆蘿根本沒心思琢磨沈維序在發什麽神經,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江航身上。
提心吊膽的,看著他無視背後的偷襲,身形沉穩,以太極雲手攪動出一渦氣旋。
風雅牘釋放出的十二道氣刃,在氣旋的牽引下,似一群遊魚,不停在他周圍打轉。
何朝宗一時都忘記抓邪祟,望著那一連串“遊魚”,麵露震驚:“你這小子究竟什麽來頭,年紀輕輕,竟然能把太極練到這種境界?”
以武力對抗法力?
這是已經摸到了“以武入道”的門檻了?
夏鬆蘿卻很緊張,江航這是在懸崖上走鋼索,一旦出現失誤,那些鋒利的氣刃,就有可能重創他。
夏鬆蘿隻能催促沈維序:“你再不走,被何朝宗纏上,警察就要來了。雖然是你報的警,你難道真想去警局?不想吧?”
然而沈維序胸腔劇烈起伏,“背叛”兩個字如同烈火,燃燒著他的神經。
“你都有本事種下羈絆,真不懂我在說什麽?”
他指了下自己,又指向夏鬆蘿,最後定格在江航的後背,“我們是天生一對,陰陽共濟的神器!他算個什麽東西?你把羈絆給他這個普通人,除了可以和他共感,除了削弱我們兩個、惡心我之外,還有什麽用處?告訴我,有什麽用!”
“你究竟滾不滾?”夏鬆蘿又急又煩,不想聽,忍不住罵人,“羅裏吧嗦的老妖怪,究竟誰惡心誰啊!”
沈維序被她罵得氣血翻湧,一時竟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短哨音接連響起。
沈維序強壓下心頭怒火,知道現在必須要走。
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沈維序縱身後撤,邊退邊說:“夏鬆蘿,你將太陰的羈絆給我,我們兩個都會變得更強。我可以保你像我一樣脫離人類的桎梏,青春永駐,壽命綿長!你自己仔細想清楚!”
他的身影已經從屋頂消失了,聲音還清晰的傳遞過來。
“沒有我,你們夏家早被明朝廷滅族了!我為了保全你們夏家最後一支血脈,才會被姚廣孝封印!回去問一問你父親,欠我的,你們夏家準備拿什麽來償還!”
何朝宗見他跑了,著急想去追,但半空中的風雅牘卻無法收回來。
隻能眼睜睜看著,也是氣得不輕。
江航就快撐不住了,硬撐著說:“你追上也沒用,他的太極雲手比我氣勁更足,你不可能拿下他,隻能拖到警察來。”
“行了,你收勁兒吧!”何朝宗知道追不上了,慢慢冷靜下來,“這東西是被姚廣孝封印的,連姚廣孝都殺不死,隻能封印起來的邪祟,我確實沒辦法,需要回去從長計議。”
“好。”
江航收斂氣息的一刹,何朝宗迅速撤回風雅牘。
拿回法器後,何朝宗一句廢話也沒有,跳下房頂,消失在夜色中。
屋頂上隻剩下江航,他的體力已經快要耗盡了,需要先喘口氣,同時朝沈維序遁走的方向望過去。
原來“我的月亮”這個紮心的稱呼,和情感無關,指的是太陰刃。
沈無間是太陽刃。
他手裏的剪刀,並不是一代法器融掉重鑄而成的。
而是夏家特意為他量身定製的全新法器,因此剪斷墨刺雙線的天賦,隻有他一個人有。
那麽,夏鬆蘿體內有太陰刃?
他們才是命定的一對?
直到這一刻,江航終於明白,為什麽他總感覺夏鬆蘿這個老婆,是他從誰手裏搶來的,總感覺自己是小三上位。
隻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到,對方是他恨了十五年的仇人。
江航理不清此時的心情,也沒空去深究,現在夏鬆蘿內心受到的震蕩,一定比他要劇烈得多。
在得知夏家具有地母係的傳承後,再聽沈維序說這番話,她大概會意識到,她可能不是正常出生的,是被她爸爸“造”出來的。
江航收回看向風雪的視線,跳下房頂,落在院子裏:“快撤。”
他不去看其他三個人,一把拉起夏鬆蘿就走。
夏鬆蘿的手很冰涼,手指僵硬。
江航攥緊她的手,腳步不停,話語也不停:“不用理會他說什麽,也不用糾結自己是從哪來的。隻要牢記一點,你爸爸很愛你,而我……”
江航隻遲疑了一瞬,堅定地說,“我也愛你。”
剛才,江航在認出沈維序是凶手的那一刻,以為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又發現身陷結界內,腦海裏寫滿了後悔。
出發之前,她讓他假裝表白時,他為什麽沒有說出口。
他明明很清楚,人生是那麽無常,前一秒還身在天堂,下一秒可能就會墜入地獄。
人和人的緣分更是脆弱不堪,說散就散,說斷就斷。
父母至親都是如此,何況情緣。
他當時就在想,如果時間倒流,他一定要說清楚,不要再給自己人生,留下追悔莫及的遺憾。
夏鬆蘿的思緒,的確是有一點混亂。
那些可能性在她腦海裏不斷翻湧,心裏七上八下。
以至於手機不停在兜裏震動,知道是爸爸打來的,她也不想接。
反正總會有人告訴他,她已經安全了。
她需要一點時間理一理。
突然聽見江航這麽說,夏鬆蘿微微睜大眼睛,腦海裏原本翻騰的思緒,忽然被凍住了。
她抬頭看向他。
他卻隻是拉著她,想走出這個破廠房,目光始終直視著前方。
夏鬆蘿不樂意了,嘴角一撇:“我要的儀式感,你就想這麽糊弄過去?我發送給你的句子,到底是有多燙嘴,讓你這麽難開口?”
江航愣了下,頓感頭痛:“我這一句是真心話,難道比不上你那些複製粘貼來的惡心句子?”
“我看你就是趁機糊弄。”夏鬆蘿不相信,他這態度,跨度也未免太大了,非常可疑,“你詭計多端,還會裝上周目的‘他’來糊弄我,不是一次兩次了,慣犯。”
“我……”江航抬起手,按了下脹痛的額角青筋。
但聽她提起上周目,江航忽然想起來,“現在還不好說,你見到的‘他’,來自上個世界,還是上上個世界。”
夏鬆蘿一時不明白:“嗯?”
江航微微垂頭,迎上她茫然的目光:“信筒拆開了,金棧說裏麵有兩封信,也就是說,我們已經失敗了兩次。這是第三次,而且是最後一次機會。”
“什麽?”夏鬆蘿被各種匪夷所思震驚了一晚上,似乎都沒這個消息更令她震驚,“信上寫了什麽?”
“還沒看,剛才沒空看。”江航已經拉著她,走到金棧的大G外麵。
車沒鎖,拉開後車門,讓夏鬆蘿先坐進去。
他坐上主駕駛位,啟動車子。
這時候才看到不遠處停著自己的川崎H2,以為是齊渡載著夏鬆蘿來的。
雖然不喜歡別人騎他的車,但今天情況特殊,江航可以諒解。
調好暖風以後,江航下車,走到那輛川崎前麵。
大G後方的摩托車架,綁著他的KTM,放不下這輛了,也不能停在這,招呼剛走出來的齊渡:“你把它騎回去。”
齊渡拿著手機,剛看完蘇映棠給他發的一堆信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關於這場跨越幾百年的紛爭,整個來龍去脈,和他們舟客都沒一毛錢的關係。
但滿屏幕的“天河”,令他覺得很好笑。
他們家世世代代,兢兢業業守天河,守了個寂寞吧。
“我不會騎。”齊渡煩得要命,“是蘿妹載我來的。”
沒等江航做出反應,手機在兜裏接連震動,齊渡身後的徐緋,朝他晃了晃手機。
江航皺眉,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一瞧,竟然是徐緋發過來的截圖。
都是顧邵錚的消息,是他們在酒吧“對賬”的結果。
江航沉默看完,大概都猜出來了,沒有什麽太出乎預料的。
他在心裏思忖了片刻,將這些截圖全部轉發給了夏鬆蘿。
江航又問:“徐緋,你應該會騎川崎吧,你帶齊渡回去。”
徐緋知道江航想支走他們倆,直接過來拿起頭盔,跨上去:“這次當謝你。”
“用不著,我完全沒有想救你們的意思,隻是麵對共同的敵人,不得不采取的協同策略。”江航把話說清楚,冷笑說,“尤其那個反社會,還想和我一起喝酒,他也配。”
徐緋剛把頭盔戴好,抬起手,將鏡片撥上去:“我再說第二遍,毒牙因為是異種混血,天生超雄綜合征,不算反社會。我們幹爹管得嚴,他很愛重幹爹,完全可以自控。退一萬步,就算真反社會,他從小在東歐混幫派,反的也是萬惡的資本主義,你管那麽寬?”
“又嘲笑我的學曆?”江航恍惚發現,自己可能挺優秀,以至於對手都找不到其他能攻擊的弱點,“社會是這麽理解的?”
“來的路上,你對毒牙還是無視的態度,現在成蔑視了?”徐緋彎了下唇角,等齊渡在後座坐穩,他才不緊不慢地說,“我看,是因為看到我們家毒牙,是個四國混血大帥哥,帥的慘絕人寰,有危機感了?”
話說完,立刻踩檔擰油門,機車一聲轟鳴,一溜煙跑了。
江航深吸口氣,抿緊了唇,看著金棧慢吞吞走上來。
張口就想數落他。
但瞧見金棧拿著信紙在看,又忍了下來:“先上車,離開這裏再看。”
江航折返回去,重新坐回駕駛位。
從後視鏡打量夏鬆蘿,她還在看微信截圖。
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不打擾她。
金棧帶著信鴿一起坐上副駕駛,一直在低頭看信。
江航也沉默不語,把車駛離這片區域。
很久,金棧皺眉說:“江航,鬆蘿,我大致掃了幾眼,發現事情要比我們以為的複雜得多,要我現在念?”
夏鬆蘿抬起頭:“多複雜?能比我這身世還複雜?”
江航握緊方向盤,又望一眼後視鏡:“回去歇一歇再說。”
夏鬆蘿搖頭:“現在就念,一封信、哦不,兩封信拖了那麽久,別又出什麽意外。”
金棧看向江航。
江航點頭。
金棧這才說:“第一封信,是你寫給你叔叔的。”
“我寫給我叔叔的?”江航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是失敗了兩次。上個世界,我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給我叔叔,一封給我自己?”
金棧緩緩搖頭:“不,你確實重啟了兩次人生,已經和鬆蘿做過兩次夫妻。第一次,你是江家大少爺,而她,卻不是夏家的大小姐,她好像在三歲左右,被沈無間偷走了……”
——“叔叔: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隻有八歲,我們一家人,從香港移民來吉隆坡將近三年。
九年後,我按照您給我劃定的路線,以全A的預科成績,考入NUS(新加坡國立大學,拿下心理學以及公共政策碩士。
二十三歲那年,我通過‘PPS’(大學資格警長監督培訓計劃),入職吉隆坡金馬警區總部刑事調查部,成為一名警長,實現了我從小的理想。
下一個目標,就是像您一樣成為警督。
可是,我的人生藍圖,在二十五歲那年,被徹底改寫。
我遇到了沈蘿,對她一見鍾情,並且費盡心機,和她成為夫妻。
我一度以為,我是這個世界最幸運的人。
直到結婚一年後,我才驚恐的發現,我深愛的妻子,竟然是一個殺手。
最初接近我,是為了殺我們一家人。
我自以為是‘獵手’,原來,竟是墜入陷阱而不自知的,愚蠢獵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