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第二封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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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航的目光,再一次掠過後視鏡。
夏鬆蘿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癱在後座,眼皮耷拉著,下巴深埋在外套的立領裏。
她的精神承受就快要到極限了。
不過沒關係,等回去見到還活著的夏正晨,她很快就能從這些負麵情緒裏緩過來。
“金棧,繼續念。”
接下來的一部分內容,金棧也需要緩一緩,才能繼續。
——“金大留給金棧的遺言裏,提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封無字信,被金昭蘅放在了老家的箱底。
每年都會拿出來看一看,始終沒字。
現在時機應該到了,交代金棧什麽都不要管,先去拿信。
因為金棧這個政客後代,可能也在沈維序的複仇名單上,隻是沒有那麽急迫。
金棧立刻回老家,找到了那封信。
果真和金大說的一樣,字跡終於顯現。
金棧讀完信,卻不知道該將這封信送去給誰。
收信人,我們的叔叔已經死了。
寄件人,現在是通緝犯,下落不明。
信裏提到的夏正晨一年前也死了,他的獨生女兒不知道去了哪裏。
隻剩下一個日本的地址,指向莫守安。
金棧別無選擇,動身前往北海道,卻隻見到了還在讀研的徐緋。
此時是三月底,莫守安不在北海道,去了奈良。
她在奈良也有住處,每年櫻花季,都會過去小住。
但這次他們趕過去,莫守安不在,也聯絡不上,徐緋說,她不喜歡用手機,經常失聯。後來才知道,她當時回國去給夏正晨掃墓了……”
聽到奈良,夏鬆蘿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之前她在江航記憶裏共感到的櫻花畫麵,出自這時候?
那麽,夏鬆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徐緋知道她的聯絡方式,在她爸爸遇害以後,應該就試圖聯絡過她。
但那會兒,她對徐緋的印象,還停留在網絡渣男的層麵,不會理他。
這次再聯絡她,徐緋會注明知道了她爸爸的死因。
所以,她得知了前因後果。
夏鬆蘿代入自己,接下來會怎麽做。
肯定是立刻把知道的全都告訴江航,一秒鍾都不會猶豫。
然後大家一起麵對,一起解決問題,就像現在這樣。
但二周目的她,似乎並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和江航分手,獨自去了奈良。
她和“他”擁有最親密的關係,卻又似乎隔了一層窗戶紙,不夠交心。
從夏鬆蘿共感到的記憶裏,兩人就是做得多,說得少。
好像也能理解,對這個奇幻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爸爸突然遇害,何淇失蹤,她天賦覺醒成一個刺客殺手,肯定會變得驚弓之鳥,小心翼翼。
但她應該很快就會知道,江航不是凶手。
不能忘記,江航不是孤身一人,他身邊還有queen和齊渡。
江航看穿她的來意,卻不拆穿她,一邊照顧她,一邊出錢請掮客幫她查真相。
queen這人特別喜歡當紅娘,肯定會想盡辦法讓她相信,江航是被冤枉的。
她慢慢會相信,留在新疆一邊等掮客調查的消息,一邊繼續和江航過日子。
她本來就喜歡他,而他不裝啞巴以後,也不會說難聽話去,攻擊一個剛喪父的女孩兒,可能還會說些好聽話來哄她。
他又像她爸爸,特別懂得照顧人,她當然是越相處越離不開。
但是她依然沉默寡言,因為她會像這周目一樣,從queen口中得知,江航的仇人是刺客。
他恨透了刺客,為殺刺客而活。
她實在猜不透江航會怎麽處理,所以不敢暴露自己是刺客這件事。
別說二周目,就算這周目已經知根知底了,夏鬆蘿有時候也搞不懂江航在想什麽,為什麽突然生悶氣,為什麽一轉頭又不生氣了。
還喜歡演戲,裝自己的前世人格,整天莫名其妙的。
二周目的她,同樣是個被爸爸保護著長大的遊戲宅女,隻是因為遭遇了重大打擊,性格發生了改變,閱曆和智商並沒有提高,怎麽可能看得透他。
還有一個重點,他們雖然相處了一年,日子過得卻很平靜。
不像這周目,因為蝴蝶效應,爆發了和鏡像之間的恩怨,雙方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二周目的她,都不一定知道江航會太極。
因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他也從不主動說。
她會對江航的閱曆以及武學實力,有一個錯誤判斷。
無論queen怎麽說他厲害,在她眼裏心裏,也隻是個普通人,能厲害到哪裏去。
他已經這麽慘了,不想再讓他一個普通人,再參與進十二客的恩怨裏。
畢竟他們一家真的是無妄之災。
她會借用徐緋,把江航從這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裏踢出去。
夏鬆蘿正想著,聽見江航說:“怎麽哪裏都有徐緋?”
金棧停下來,朝他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先別忙著氣,後麵更有你氣的。這次,他又和我們倆一起走到了最後。我要學的逆轉結印術,就是他找來的。”
江航越聽越煩躁,關於櫻花山那段記憶,他一直以為是鬆蘿跟著徐緋跑了。
沒想到,鬆蘿是因為那封信。
和徐緋在一起屬於演戲,為了把他甩掉,讓他置身事外。
江航總算知道,為什麽他會後悔地說,他愛她,比她以為的多得多。
從頭到尾都太能藏了,什麽都藏。
結果導致二周目,他被看過第一封信的鬆蘿再次當廢物,一腳踢出這場天龍人的局。
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心心念念十幾年的仇,就已經報了。
鬆蘿要為夏正晨和何淇報仇,還想保護他,再次和沈維序同歸於盡。
江航真是被自己氣笑了。
一周目的他,實在是無能無力,
二周目的他,純粹是將一把好牌打的稀巴爛。
如果瀾山境裏他沒跑,堅定的接受鬆蘿,夏正晨立馬就會從美國殺過來,要把他的腿打斷。
他會和夏正晨正麵對上,雪球滾起來,很多事情都會提前暴露。
沈維序也會破大防,忍不住先攻擊他。
結果,就因為自己這個多疑又怯懦的爛性格,一步錯,步步錯。
性格決定命運,果然是一點不假。
車子駛上進入市區的高架橋,江航問:“這次的羽毛,是不是從喀什拿到的?”
他一直在研究那裏的法陣,拿來換取刺客情報。
結果夏正晨死了,交易取消,他也沒有必要再去闖那片禁地。
“而且按照時間,鬆蘿剛死,我們就血祭重啟,喀什那片禁地裏,是不是不止一根羽毛?”
金棧點了點頭:“我家信筒已經有崩裂的跡象了,當時,鬆蘿問我還能不能重開時,我說不能。後來還敢再使用一次血祭術,就是覺得神鳥在幫我們。那裏竟然有五根羽毛,難怪法陣力量那麽強,你險些死在那裏。”
江航皺眉:“五根羽毛?這次去拿,一次成功了?”
金棧沉默了下:“準確來說,這幾根羽毛,還是被鬆蘿拿到的,但不是有意為之。沈維序回來後,她知道自己沒有一周目的沈蘿厲害,不確定能不能反噬死沈維序,她把沈維序約到了喀什。”
——“當時,我追到奈良,她和徐緋演戲想讓我知難而退,我當然不走。
但我沒想到的是,她離開吉野山之後,轉頭就把徐緋打暈過去,乘坐飛機回國了。
她要報仇。
而且夏正晨死了,沒人能斬斷她和沈維序的連接。
沈維序再活著,會殺掉更多人,尤其是我。
她知道我曾經為了尋找那根青鳥羽毛,險些死在那個陷落的禁地。
她覺得那裏足夠危險,所以沈維序再次和她取得聯絡後,她把沈維序騙到了那裏。
她應該是想著,就算把刀子捅進自己心髒,沒把他完全捅死,在這危險的禁地裏,他也很難逃出去。
我在她手機裏裝的有定位,一路追過去,因為要等航班,去晚了一步。
他們兩個一起死在那裏。
曾經險些困死我的法陣,也被破了個七七八八。
究竟發生了什麽,因為他們再次雙死,已經成了一個謎。
我把渾身是血的她,還有羽毛帶走。
更可悲的是,直到我觸碰到羽毛的那一瞬,我腦海裏才浮現了那個心鍾表盤,關於一周目的很多記憶,才開始湧入我腦海裏。
金棧原本說,青銅信筒已經無法再承受血祭禁術。
然而,當五根羽毛擺在他麵前,他內心蠢蠢欲動,覺得可以再賭一次。
但這次的回溯時間,不可以太長,一來是信筒支撐不住,二來是第一封信的教訓,可能又會不顯示,
我們就開始確定時間和計劃。
就算可以違規操作,我們都遇到了很多的難題。
這封信,如果是我寄給鬆蘿,沒用,信上不是我的字跡,我根本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口述。
我寄給我,我連拆都不會拆。
鬆蘿寄給我,我也不會拆。
總而言之,誰寄給我,我都不會拆。
最大的障礙,就是出在我這多疑的性格。
等我願意拆的時候,都不知道到什麽時候,可能又是後悔都來不及的時候。
後來,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建立一個對鬆蘿的條件反射係統。
強行打斷自己多疑的本性。
我們又抓到了那個說客,戚弈心。
討論過後,她拿出了她的“璿璣晷”,撥動“心神針”。
我捂住了我的左眼,隻用一隻右眼看著那隻青銅“懷表”在我眼前搖晃。
在這期間,我把關於鬆蘿的情感記憶,全都通過深度催眠的方式,烙印在腦海裏。
將我們每一個擁抱的瞬間,都在心神針的走動下,裝訂成一本厚重的歲月相冊。
戚弈心讓我回憶一千遍。
我回憶了一萬遍。
她不停說:
‘江航,當夏鬆蘿靠近你,心神針就會開始跳動,你們之間的羈絆,將會加深。’
‘江航,當夏鬆蘿擁抱你,鎖入你意識深處的情感記憶,就會開始蘇醒。’
‘江航,你有半邊腦袋全是關於夏鬆蘿的回憶,你天生就是一個戀愛腦,你不需要事事太理智。’
我始終捂住一隻眼睛,跟著在心裏重複。
所以呢。
江航。
這樣一來,‘心鍾’會出現的很快,短時間內,你的人格會嚴重失衡。
你的理智會和情感產生激烈的衝突。
你會變得易怒易躁,難以自控。
是不是?
沒有辦法,一周目太主動無腦,二周目太被動多疑,我們都失敗了,隻能試著讓你取一個中間值。
但這個中間值平衡下來,需要很久。
金棧質疑,你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像個失控的癲子,懷疑你還能不能做事。
我說沒問題,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你呢?
現在感覺還好嗎?
對我精心為你打造的性格,融合了我和江少爺所有優點的性格,還滿意嗎?
不用謝。
這是你應得的。”
……
車子剛好抵達酒吧對麵,江航猛地踩一腳刹車,咬牙切齒:“你呢個冇陰功嘅死撲街!”
金棧卻充耳不聞,繼續念:
——“你是不是控製不住罵我了?
這說明,我們的計劃很成功。
我們像是在跑接力賽,這一棒,現在正式交到你們的手裏。
看你們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