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推銷
字數:10335 加入書籤
徐緋朝樓門口望過去,沉默不語。
小醜女抬起手,在他肩頭按了下:“昨天晚上,你不是還和幹爹一起教育我,說什麽要不是江航那封信,咱們這些人,除了你,全都死了,全都欠了他。今天又同乘一艘船,盡量配合江航。”
徐緋收回視線,笑了下:“我看著像是生氣了?都來勸我?”
小醜女聳肩:“沒昏頭就好。”
她一扭頭,餘光瞧見金棧正在瞥她的穿著:“怎麽了,金大律師?”
金棧從見她第一麵,就很難不注意她的穿著,他都冷得穿上了羽絨褲,她卻穿著短褲和薄薄的肉色長筒襪。
當時覺得她好像一個瘋子。
自從得知混血異種可能出現缺陷,金棧懷疑她的缺陷,或許是嚴重的統感失調。
一為避免被當色狼,二為試探,金棧問了句:“你真不覺得凍腿?”
小醜女挑挑眉:“我說凍腿,你難道會把你的褲子脫下來給我穿嗎?”
金棧立刻賠了個笑臉:“冒犯了。”
不再說話,並且在心裏告訴自己:少惹她。
……
這時候,夏正晨已經走到車門邊,心情複雜地擁抱了一下夏鬆蘿。
該囑咐的話,父女倆在樓上吃早餐的時候,已經囉嗦了一遍又一遍,把夏鬆蘿都給說煩了。
眼下,他擁抱著女兒,視線落在江航身上:“照顧好她。”
江航剛被他奚落,正忍氣吞聲,突然從他的眼神和語氣裏,讀出幾分請求。
他回應:“我盡力。”
等夏正晨坐進車裏,江航才將一把折疊水果刀遞過去,看著他收下。
“queen,齊渡,交給你們了。”
齊渡比了個“ok”,又問一遍:“你還沒告訴我,你這頭發哪家店剪的?”
蘇映棠上車:“自己動腦子想想,哪家店有本事讓他扔掉帽子。”
反正已經被爸爸看出來了,夏鬆蘿索性笑著說:“齊哥,你要覺得我手藝還行,下次我給你剪啊。”
齊渡有些吃驚:“你剪的?所以你們刺客搞刺殺、玩小刀,最適合的副業是剪發?難怪那老怪物的武器是把剪刀。”
“快上車!”蘇映棠用力敲敲車窗,生怕他和夏鬆蘿達成剪發約定。
也不看看江航的臉色,吃虧吃的還少?
齊渡趕緊拉開駕駛位的車門。
金棧等後車門關閉,車窗降下,才走上前:“伯父,一路順風。”
他和江航錯肩站著,在夏正晨看不見的角度,手背甩了一下江航。
江航本能朝他看,轉頭轉到一半定住,再次看向夏正晨,態度有樣學樣:“伯父,一路平安。”
齊渡正拉安全帶,頓住。
一聲調侃的“香港仔”還沒喊出來,就被蘇映棠瞪了回去。
齊渡訕訕說:“該出發了啊,還要步行進山,冬天路不好走。不用這麽依依不舍,相信我這個擺渡使,這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麵,塵埃落定以後再聊吧。”
等車輛緩慢起步,夏正晨沉靜地看向江航:“等一切塵埃落定以後,你真心希望我平安?”
江航愣了愣,分辨不出來夏正晨這話是認真的,還是調侃。
一時間,腦海裏全在分析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一旁的夏鬆蘿認真說:“爸,咱們家全指著你出去工作賺錢,你說真心不真心?”
夏正晨頓時露出無語的表情,把車窗升起來,拋下一句話:“這個理由,我還真是無力反駁。”
目望車輛駛出大門,金棧先開口:“我們也出發吧。”
他們三個往回走,發現徐緋和小醜女已經坐到了後座。
江航敲車窗:“到喀什一路都是高速,你倆坐前麵,輪換著開車。”
徐緋先下車,不懷疑江航故意整他,隻是想不通:“喀什有機場,我們為什麽不坐飛機,兩個小時就到了。可以找司機把車開過去,過不了安檢的東西,放車上就行。”
“不太行。”金棧怕他們又爭執起來,指了下樹杈上的鴿子,“去尋羽毛,必須帶著我家鴿子。按照《動物防疫法》,需要提供檢疫合格證明。它沒證,上不了飛機。”
不太敢帶去□□,怕被看出它不同尋常。
徐緋仰頭,這才發現枯樹枝上站著一隻鴿子:“它不能飛?”
江航反問:“你們鏡像一群廢物,都能抓到它,還敢讓它落單?我們不敢,你敢不敢?”
徐緋閉上了嘴,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手勢,坐去司機位。
小醜女跟著下車,也抬頭看一眼那隻黃金鴿。
她可以看到很多鳥獸的光線,通過連接,感知它們模糊的意誌。
但這隻鴿子,連一絲微弱的光源都沒有。
小醜女問:“金律師,你家信鴿多大年紀了?”
金棧攤手:“不是瞞著你,真不知道。”
翻閱舊相冊時看到過,他阿媽小時候,家裏養的就是這隻鴿子,至少四五十歲了。
金棧專門查過,一般野生鴿子能活3到5年,家養的10年以上,20歲的鴿子已經算是高壽。
所以它已經太老了,反應慢,耳朵也聾。
“走了!”金棧大聲喊它。
鴿子慢悠悠睜開眼睛,撲閃著翅膀,從樹枝落下,落在他肩膀上。
等金棧準備上車時,才發現江航和夏鬆蘿並沒有挨著坐。
分坐兩側,示意他坐中間。
雖然後排中間位置坐著是最不舒服的,在當下場景裏,是妥妥的C位。
忽然被這麽重視,金棧有點不太習慣。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江航好像一夜之間,突然認可鬆蘿有能獨當一麵的能力了?
昨天夜裏不會挨打了吧?
所以頭發被剪了?
不是,天賦才剛覺醒幾天,鬆蘿已經這麽厲害了?
金棧有點想象不出來。
而夏鬆蘿自從和夏正晨分別,沒再開口說話,被吵醒的困勁兒還沒過,一上車就閉上眼睛休息。
等離開市區,車輛駛上高速,她忽然睜開眼睛。
車廂裏非常安靜,昨夜似乎都沒睡好,除了開車的徐緋,都在閉目養神,包括鴿子。
夏鬆蘿沉默著,發送一條微信消息。
消息震動提示,江航睜開了眼睛。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是鬆蘿發送來的信息:吉隆坡的家中,你的臥室是不是在二樓,窗戶正對著一座大花圃,還有別墅莊園的正門。
江航盯著屏幕,緊抓了下手機邊框。
旋即,他向前傾身,視線越過金棧,朝她看過去。
她隻垂眸專注看手機,並沒有給予回應。
江航仰靠回去:你想起來的?
夏鬆蘿:是我昨晚上做夢夢到的,迷迷糊糊,分不清楚是真實發生過,還是根據金棧的口述,在腦海裏的臆想。
江航:你還夢到什麽了?
夏鬆蘿:多半都是聽過的文字內容,但做夢麽,剛睜開眼睛那會兒還很清晰,想著要記下來,一坐起來,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夏鬆蘿:印象最深的,就是二樓房間窗口的這個視角,出現過很多次,應該是經常從這裏朝外望,是不是真的?
江航:是真的。
夏鬆蘿看著這簡單的三個字,心裏升騰起一抹酸酸澀澀的情緒。
她發消息:花圃能說是賞花,大門也這麽清晰,應該是等你下班回家。吉隆坡的刑警,估計也沒有固定下班的概念。
江航半響沒回複,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鬆蘿又發送一條:這就是你改騎摩托車的好處,現在隔著兩公裏,我都能聽見你的動靜。
江航回複了她六個點。
夏鬆蘿收起手機,閉上眼睛繼續休息,不知道能不能睡著,再夢到一些。
……
喀什位於南疆,穿越天山路段以後,越靠近目的地,高速遇到暴雪封路的幾率越小。
即將駛出阿克蘇地區時,後視鏡裏是綿延的天山山脈。
而遠處,已經能夠隱約眺望萬山之祖,昆侖山脈的輪廓。
都說不來喀什,不算來過新疆。
喀什不僅是座千年古城,還是通往帕米爾高原和昆侖山的門戶。
去這兩個地方,基本都會把喀什作為補給站。
江航闖過的那片冰河穀底,藏在一條網紅自駕路線,塔莎古道上。
這條古道,據說是玄奘法師西行時走過的路。
由於太過險峻,導航基本都不推薦。
而禁地的入口,更是藏在塔莎古道一條未被開發的小支線上。
一側是六十公分寬的掛壁棧道。
一側則是由昆侖冰山融化而成的河流。
目前除了當地牧民偶爾途徑,基本沒人去。
至於塔莎古道的起點,位於帕米爾高原。
他們在淩晨四點抵達喀什後,換上了蘇映棠準備好的改裝越野車,載滿各種“裝備”。
江航把自己的KTM換車綁好,一行人沒有在喀什住宿,換他開車,連夜出發。
然而,兩三個小時以後,一個意外情況發生了。
迫使他們不得不折返回喀什。
金棧出現了高原反應,而他們的眾多裝備裏,唯獨沒有帶氧氣瓶和高反應急藥品。
僅三千五的海拔,江航壓根沒想過他們中有人會高反。
“‘廢物’這兩個字,我是真的真的說累了。”
江航單手握著方向盤,空出一隻手,指尖朝後座中央一劃拉。
副駕上的夏鬆蘿,一把將他的手拽回來:“你就少說兩句吧,棧哥已經很難受了,開快點!”
徐緋在旁掐著金棧的虎口,也很匪夷所思:“你有青鳥血脈,怎麽會高反?”
金棧癱在座椅上,有氣無力地說:“你平時怎麽不問我,我有青鳥血脈,我怎麽不上天?”
他從小在山裏住,但南方地勢低,以前也沒來過高海拔的地方,真不知道自己會高反。
眼看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徐緋掐他穴位用處不大,詢問小醜女:“有沒有帶針,不然你先給他紮幾針?”
一聽這話,夏鬆蘿轉頭看向小醜女:“針灸?你還懂醫術?”
“我大學讀的醫學。”小醜女拉開皮質外套,腰間別著一個古樸的皮卷。
她抽出來,抖開,內襯上別著一排銀針。
金棧心裏怵得慌,先看一眼徐緋,眉峰挑了挑,意思是她究竟行不行?別誆我。
徐緋會意,勸他放心:“技術很好,我們都被她紮過。”
金棧這才放心讓她紮。
幾針紮下去,他的憋悶當真有幾分緩解,金棧重新打量她:“看不出來。”
小醜女淡然撚著針尾:“看不出來什麽?我竟然上過大學?”
金棧忙不迭說:“怎麽會呢,你擅長控獸,我以為你學的專業和動物有關係,比如動物科學之類的。”
小醜女沒抬頭,嘴角似笑非笑:“你猜的沒有錯,我學的獸醫學。”
金棧瞬間坐直了:“什麽?!”
……
回到喀什,需要休息一天,讓金棧適應一下,明天一早再出發。
喀什分為新城和古城,新城是行政商業區,古城不能開車進去,他們隻能住新城。
定了三間房,江航和夏鬆蘿一間,金棧和徐緋在一起,小醜女單獨一間。
夏鬆蘿早飯是在車上隨便應付的,中午懶得出去點的外賣。
傍晚,她和江航在酒店旁邊的一家餐館吃飯。
江航在裏麵結賬,她先出來透透氣,餐廳裏人實在太多了,鬧哄哄的。
因為這是一家觀景餐廳,隔著落地窗,就能欣賞到喀什的地標建築,昆侖塔。
即使是旅遊淡季,地標建築前也少不了遊客聚集打卡。
也引來了一些民族風攝影工作室,派出攝影師,脖子上掛著單反相機,抓拍年輕女孩兒們。
拍完之後,就會上前展示照片,以發送底片為由,加微信,然後開始推銷旅拍套餐。
現在,這種套路在各大景區裏實在太常見了。
夏鬆蘿就站在街邊,沒去前方的最佳觀賞位,生怕被盯上了。
防不勝防,一側傳來溫和的招呼聲:“小姐,能不能耽誤您一分鍾時間。”
她扭頭,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斜挎著皮包,包裏露出來一摞子傳單。
應該也是一位攝影師,手裏拿的卻不是單反,而是一部拍立得。
他走過來,將一張剛顯影的拍立得照片,展示給夏鬆蘿:“我們店在古城,最近新推出的樓蘭公主係列,我覺得特別適合你。”
照片上,是她長發被風吹亂時,仰頭凝視昆侖塔的側臉。
夏鬆蘿第一次推銷還見這麽下本的,和單反不同,拍立得每一張都需要成本。
話又說回來,這張照片確實很好看,
以前總覺得拍立得像素低,膠質複古感厚重,比較失真。
可在美顏濾鏡橫行的數碼時代,這種按下快門就無法修改的一次成像,反而更有煙火氣。
攝影師問:“方便加個微信嗎?我發送‘樓蘭公主’的樣片給你。”
夏鬆蘿搖頭:“不好意思,我沒空,而且不喜歡拍寫真,這張照片我買下來。”
她拿出手機準備掃碼付費。
攝影師忙說:“不經允許抓拍,怎麽還能讓你付錢,沒這規矩。”
他從包裏抽出一張傳單,連同那張照片一起遞過來,“小姐如果改變主意的話,可以聯係我們,傳單上有我們店鋪的地址和電話。”
夏鬆蘿接過來,客氣地說:“好。”
這人也沒再糾纏,轉身朝觀景台走,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夏鬆蘿正目送他,手裏的照片,突然被一隻手給拽走。
江航來到她身邊,視線從那個長相普通的攝影師身上收回來,落在手裏的照片上:“這屬於推銷還是搭訕?這麽會選角度和時機,盯你很久了。”
“人家就是吃這碗飯的,術業有專攻。”夏鬆蘿湊過去一起看照片,“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get到拍立得,真好看。”
江航的目光,從照片移到她的臉上,心裏默默說:是你好看。
夏鬆蘿怕再被盯上了,拉起他往回走:“等回去了我們也買一個,你有空研究一下,看你喜歡哪種。”
江航將照片先收進自己的口袋,沒反應過來:“我喜歡哪種?”
夏鬆蘿說:“又不能自拍,以後肯定是你用得多,是你的‘武器’,當然是你來選個趁手的。”
江航怔了怔,唇角的笑意又要藏不住了:“好。”
吃得太撐,夏鬆蘿拉著他在酒店樓下溜達了好幾圈,大半個小時以後才上樓。
江航刷開房門,她先進去,拐進衛生間裏洗手。
她有這種習慣,出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方便她隨時吃零食。
江航聽著嘩啦啦的水聲,朝裏麵走,在沙發坐下。
喘口氣的功夫,江航眉頭一攏,察覺到不對勁。
從水聲可以分辨出來,夏鬆蘿沒再洗手了,卻不關水龍頭,放任自流。
洗手間裏靜得極為詭異,除了白噪音一般的水流聲,再無其他雜音。
江航脊背一僵,一股寒意猛地竄上心口,霍然起身,疾步衝到衛生間去。
就這麽大點的地方,連窗子都沒有,一眼就能望幹淨。
除了還在流水的水龍頭,根本沒有夏鬆蘿的蹤影。
江航僵在原地,麵無表情,半響做不出反應。
怎麽可能?
一個大活人,十幾秒鍾,幾步之遙,就這麽在他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對方什麽來頭?
魔術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