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空白記憶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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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層透明的膜,裹著林默的呼吸往肺裏鑽。他靠在病房冰冷的牆上,指尖還殘留著父親林建國手背的溫度——兩小時前還帶著微弱的暖意,此刻卻隨那台腦電監測儀的屏幕一起,墜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監測儀放在床頭櫃上,銀灰色的機身蒙著薄塵,屏幕裏的綠色波形本該像初春的溪流般起伏,此刻卻成了一條拉直的細線,橫在淡藍色的背景裏,連最細微的抖動都沒有。“滴滴——”每一聲提示音都像生鏽的釘子,敲在林默的太陽穴上,他盯著那條平波,忽然想起十歲那年,父親帶他去結冰的湖麵上滑冰,腳下的冰麵也是這樣,硬邦邦的,沒有一絲紋路,卻藏著隨時會裂開的危險。
“心率 72,血壓 110/70,各項生理指標正常。”護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職業性的平靜,“就是腦電信號……還是這樣,像深度昏迷,但又不是。神經科主任說,這種情況他們從未見過,意識信號像是被憑空抽走了。”
林默沒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母親留下的舊鋼筆——筆身是磨砂的黑色,筆帽上刻著極小的“蘇”字,是母親蘇婉當年的陪嫁。他想起三天前父親突發腦溢血被送進醫院時,手裏還攥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母親穿著白大褂,站在某個實驗室的門口,背景裏有個模糊的“監管局”標識,當時他沒在意,現在想來,那照片的邊角都被父親的指腹磨出了毛邊,顯然是經常翻看。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帶著一陣微涼的風。林默回頭,看見蘇雨晴站在門口,黑色的風衣下擺還沾著外麵的雨絲,她手裏攥著一個銀色的 U盤,指尖泛白,眼神裏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急切。
“你怎麽來了?”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記得蘇雨晴昨天剛去鄰市參加監管局的技術研討會,按道理要明天才回來。
蘇雨晴沒回答,隻是朝門口看了一眼,確認護士已經走遠,才快步走到林默身邊,壓低聲音:“我剛從監管局的數據庫裏出來,用了點‘特殊手段’。”她頓了頓,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是加密文件的界麵,“林默,你母親蘇婉,當年是監管局的秘密研究員,隸屬‘意識工程組’,負責的是記憶編碼技術。”
“你說什麽?”林默猛地攥緊了手裏的鋼筆,筆帽硌得掌心生疼,“我母親不是大學的生物老師嗎?她從來沒提過監管局……”
“那是因為她辭職了,在 2045年。”蘇雨晴滑動平板電腦,調出一份泛黃的檔案,照片上的蘇婉比林默記憶中年輕,眼神銳利,穿著監管局的製式白大褂,胸前的工牌編號清晰可見,“檔案裏寫著,她當年反對‘意識武器化’計劃,和項目負責人吵翻了,還銷毀了部分核心數據,然後就帶著所有研究資料離開了監管局,從此隱姓埋名,當了大學老師。”
林默的腦子像被重錘砸了一下,嗡嗡作響。他想起小時候,母親的書房裏總有一個上了鎖的抽屜,他問過裏麵是什麽,母親隻說“是媽媽的工作筆記”,從不讓他碰;想起母親去世前的那個晚上,她把這個鋼筆交給林默,說“以後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看看筆杆裏的東西”,當時他隻當是母親的遺言,沒多想,現在才明白,那些都是母親藏在時光裏的秘密。
“我母親……她銷毀的是什麽數據?”林默的聲音發顫,他忽然覺得,自己對母親的了解,比想象中少太多。
蘇雨晴的眼神暗了暗,點開檔案裏的附件:“是‘意識清除計劃’的核心算法。監管局在 2045年想利用記憶編碼技術,清除那些對他們‘有威脅’的異見者的意識——不是消除記憶,是徹底抹去意識,讓那些人變成隻有生理反應的‘空殼’。你母親發現後,偷偷把算法的核心模塊刪了,還把備份硬盤砸了,這個計劃才被迫中止。”
林默靠在牆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他想起母親去世時,眼角還掛著淚,當時他以為是病痛帶來的痛苦,現在才明白,那或許是對過往的牽掛,對監管局的擔憂。他摸出那支鋼筆,擰開筆杆——裏麵果然藏著一個極小的微型硬盤,銀色的,像一粒紐扣。
“這個硬盤……”蘇雨晴湊過來,眼神亮了亮,“應該就是你母親留下的加密文件,裏麵可能有‘意識清除計劃’的完整草案,甚至還有她後來的研究。”
林默沒說話,隻是握緊了微型硬盤。他忽然想起父親昏迷前的舉動——當時父親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這個硬盤,嘴裏反複念叨著“空白區”“錨點”“不能讓他們找到”,當時他以為父親是病糊塗了,現在想來,那些話都是有意義的。
“陳誌遠。”林默忽然對著口袋裏的 U盤低聲說。這個 U盤裏存儲著陳誌遠的意識數據流,是三個月前陳誌遠為了躲避監管局的追捕,主動把自己的意識壓縮進去的,隻有林默和蘇雨晴知道它的存在。
幾秒鍾後,淡藍色的數據流從 U盤的接口溢出,像細碎的熒光粒子,在空氣中慢慢聚成一個半透明的羅盤形狀——羅盤的盤麵是淡藍色的,刻度是流動的二進製代碼,指針是一根細長的光帶,此刻正微微晃動著,像是在捕捉某種信號。
“我在。”陳誌遠的聲音從數據流裏傳來,帶著電子音特有的平穩,“林默,你需要定位林建國的意識信號?”
“對。”林默點頭,手指輕輕碰了碰羅盤的盤麵,光帶在他指尖散開又聚攏,“我父親的腦電信號消失了,但生理指標正常,蘇雨晴說,他的意識可能被轉移了,你能找到他的意識位置嗎?”
羅盤的指針忽然劇烈晃動起來,盤麵的二進製代碼開始閃爍,像是受到了強烈的幹擾。“信號很弱,被某種能量屏障包裹著。”陳誌遠的聲音裏多了幾分凝重,“我需要再調整一下頻率……找到了!位置在舊城區的監管局舊實驗室,地下三層——那裏有個未被錄入地圖的密室,是當年蘇婉研究員的私人實驗室,監管局的數據庫裏沒有記錄。”
“舊實驗室?”林默皺起眉頭,他知道那個地方,在 2048年監管局搬去新城區後,舊實驗室就被廢棄了,現在外麵圍著高高的鐵絲網,還有監管局的巡邏人員看守。
“我們必須去那裏。”蘇雨晴收起平板電腦,眼神堅定,“你父親的意識應該就在密室裏,而且,那裏可能藏著你母親留下的更多秘密,包括‘意識清除計劃’的後續。”
林默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親——父親的眼睛閉著,臉色蒼白,嘴唇幹裂,仿佛隻是睡著了。他輕輕握住父親的手,低聲說:“爸,等著我,我一定把你帶回來。”
離開醫院時,外麵的雨還沒停。細密的雨絲落在車窗上,畫出蜿蜒的水痕,像一道道流淚的痕跡。蘇雨晴開車,林默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裏攥著那個微型硬盤,陳誌遠的數據流還維持著羅盤的形狀,懸浮在儀表盤上方,指針始終指向舊實驗室的方向。
“監管局的巡邏隊每半小時會繞舊實驗室一圈,監控攝像頭的盲區在東北方向的鐵絲網那裏,有個被腐蝕的缺口,足夠我們鑽進去。”蘇雨晴打開導航,屏幕上顯示著舊實驗室的衛星地圖,上麵用紅色標記出了巡邏路線和監控位置,“我已經黑進了舊實驗室的監控係統,接下來的二十分鍾,監控會顯示成三天前的畫麵,我們要抓緊時間。”
林默點頭,心裏卻有些不安。他想起蘇雨晴之前說過,她的父母也是監管局的研究員,在 2045年的一次實驗事故中去世了,具體原因不明。現在想來,那場“事故”或許和母親的辭職、“意識清除計劃”的中止有關,蘇雨晴這麽執著於尋找真相,或許不隻是為了幫他,也是為了查清自己父母的死因。
舊實驗室的鐵絲網果然像蘇雨晴說的那樣,東北方向有個缺口,鐵絲網的欄杆被腐蝕得鏽跡斑斑,邊緣很鋒利,蘇雨晴從包裏掏出一塊布,裹在欄杆上,讓林默先鑽過去,自己則跟在後麵,陳誌遠的數據流緊緊跟著他們,像一團淡藍色的守護光。
舊實驗室的主樓是一棟灰色的六層建築,牆麵上爬滿了枯萎的爬山虎,窗戶大多破碎了,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一雙雙凝視著他們的眼睛。雨絲落在建築的牆壁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混合著遠處巡邏車的警笛聲,讓整個場景顯得格外詭異。
“地下三層的入口在一樓的儲藏室裏,藏在一個鐵皮櫃子後麵。”陳誌遠的羅盤指針微微下沉,指向主樓的入口,“儲藏室的門鎖是老式的機械鎖,蘇雨晴,你能打開嗎?”
蘇雨晴從包裏掏出一套開鎖工具,金屬的工具在她手裏靈活地轉動著。“沒問題。”她笑了笑,眼神裏帶著自信,“我小時候跟著我爸學過開這種鎖。”
儲藏室裏彌漫著一股黴味和灰塵的味道,裏麵堆著很多廢棄的紙箱,上麵印著“監管局物資”的字樣,大多已經腐爛了,露出裏麵的舊文件和儀器零件。蘇雨晴推開靠在牆邊的鐵皮櫃子,櫃子後麵果然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旁邊有一個生鏽的金屬梯子,一直延伸到地下。
“小心點,下麵可能有積水。”林默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柱照進洞裏,能看到梯子上鏽跡斑斑,有些地方的橫檔已經斷了,“我先下去,你跟在我後麵,陳誌遠,你負責留意上麵的動靜。”
梯子很滑,林默的手抓住梯級時,能感覺到鐵鏽沾在掌心,冰涼的。地下三層比想象中更冷,空氣裏帶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手電筒的光柱掃過牆壁,能看到上麵有很多劃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抓過,還有一些模糊的字跡,已經辨認不清了。
“密室就在前麵。”陳誌遠的羅盤指針停住了,指向一扇厚重的鐵門,鐵門是暗灰色的,上麵有一個圓形的密碼鎖,鎖孔周圍刻著複雜的花紋,像是某種圖騰,“密碼是蘇婉研究員的生日,19980715。”
蘇雨晴走過去,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哢嗒”一聲,鐵門輕輕彈開,一股更濃的灰塵味撲麵而來,裏麵的場景慢慢暴露在手電筒的光柱下。
密室不大,大約十平米左右,中央放著一張金屬台麵,台麵是銀白色的,上麵布滿了細小的劃痕,顯然是經常使用。台麵上放著一台老式的神經接駁器——機身是黑色的,比現在的接駁器大一圈,上麵有很多按鈕和接口,電線是灰色的,有些地方已經老化發黃,屏幕是綠色的,上麵還殘留著一些閃爍的代碼,像是剛停止運行不久。
金屬台麵的旁邊,放著一個棕色的牛皮筆記本,封麵已經磨損得很厲害,邊角都卷了起來。林默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本——裏麵是父親的字跡,遒勁有力,和他平時寫的字一樣,隻是有些地方的墨水暈開了,像是父親寫的時候手在抖。
“空白記憶區已激活。”第一行字映入眼簾,林默的心跳瞬間加速,“若我意識消失,啟動‘歸航’程序,接駁器的核心模塊是婉婉留下的‘意識錨點’,隻有林默的血液能解鎖——她早就料到,監管局不會放過這個計劃,我們必須守住最後一道防線。”
林默的手指撫過那些字跡,眼淚差點掉下來。他想起父親平時總是沉默寡言,卻會在他生日時偷偷準備禮物;想起母親去世後,父親一個人坐在書房裏,對著母親的照片發呆;想起這次父親昏迷前,還在叮囑他“保護好自己,別相信監管局的任何人”。原來,父母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保護那些不能說的秘密。
“這是……”蘇雨晴走到神經接駁器旁邊,蹲下身,仔細檢查著機身,她的手指劃過一個隱藏的接口,忽然臉色驟變,“這是‘意識錨點’裝置,是蘇婉阿姨當年設計的!我在監管局的舊檔案裏見過它的圖紙——它能把人的意識從身體裏抽離,轉移到集體潛意識的‘空白區’裏。”
“空白區是什麽?”林默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和擔憂。
蘇雨晴的聲音有些沉重,她指著接駁器屏幕上的代碼:“集體潛意識是人類共有的意識領域,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而‘空白區’是這片海洋裏的‘無人區’——那裏沒有任何意識信號,也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所以監管局的探測儀器找不到你父親的意識。但是,空白區很危險,一旦意識在裏麵迷失,就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隻能永遠困在那裏,變成沒有載體的孤魂。”
林默走到接駁器旁邊,看著屏幕上閃爍的代碼,忽然想起母親留下的微型硬盤。他掏出硬盤,發現接駁器的側麵有一個和硬盤匹配的接口——顯然,母親當年設計這個裝置時,就留下了後手。
“陳誌遠,能解析接駁器的代碼嗎?看看‘歸航’程序怎麽啟動。”林默把硬盤插進接口,屏幕上的代碼瞬間變了,開始滾動刷新,像是在讀取硬盤裏的信息。
陳誌遠的數據流圍繞著接駁器轉了一圈,羅盤的盤麵開始顯示複雜的代碼:“‘歸航’程序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蘇婉研究員的加密授權,也就是你手裏的硬盤,二是血緣親屬的意識鏈接——林默,你需要通過接駁器,把自己的意識接入空白區,找到林建國的意識信號,然後用‘意識錨點’把他拉回來。”
“我?”林默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意識接駁,更別說進入危險的空白區了。
“隻有你能做到。”蘇雨晴看著林默,眼神堅定,“你是蘇婉阿姨的兒子,和你父親有血緣關係,你的意識頻率能和他們匹配。而且,蘇婉阿姨在硬盤裏留下了意識保護程序,能幫你在空白區裏保持清醒,不會迷失。”
林默看了一眼筆記本上父親的字跡,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的代碼,忽然下定了決心。他走到接駁器前麵,按照蘇雨晴的指示,戴上了接駁器的頭環——頭環是黑色的,內側有很多細小的金屬觸點,貼在頭皮上,帶著微涼的觸感。
“準備好了嗎?”蘇雨晴的聲音有些緊張,她手裏拿著一個小型的監測儀,上麵顯示著林默的腦電信號,“我會在這裏監測你的意識狀態,陳誌遠會幫你定位你父親的信號,一旦遇到危險,我們會立刻中斷接駁。”
林默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蘇雨晴按下了接駁器的啟動按鈕,頭環上的金屬觸點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感,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螞蟻在頭皮上爬。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變輕,周圍的聲音、氣味、觸感都在逐漸消失,隻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林默,能聽到嗎?”陳誌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你已經進入集體潛意識了,空白區在你的正前方,我會用數據流給你引路。”
林默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裏——這裏沒有天空,沒有地麵,沒有任何參照物,隻有無邊無際的白色,連自己的身體都像是透明的。他試著往前走了一步,腳下沒有任何觸感,卻能感覺到自己在移動。
“空白區的邊緣到了。”陳誌遠的數據流在林默麵前聚成一條細長的光帶,“前麵就是空白區,裏麵沒有光,沒有聲音,你要跟緊我的光帶,不要偏離方向,否則很容易迷路。”
林默跟著光帶往前走,白色的空間漸漸變成了深灰色,然後是純黑——空白區果然像蘇雨晴說的那樣,沒有任何意識信號,連陳誌遠的數據流都變得微弱了很多,光帶的顏色也淡了不少。
“我父親的信號在哪裏?”林默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卻沒有任何回音。
“就在前麵,大約五百米的位置。”陳誌遠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信號很弱,像是被什麽東西包裹著,我需要再調整一下頻率……找到了!在你的左前方,有一個微弱的意識光點,那就是林建國的意識。”
林默朝著左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一個極小的黃色光點,像是黑暗中唯一的星辰,在緩慢地閃爍著。他加快腳步,朝著光點跑過去,越靠近,光點就越亮,他能感覺到那是父親的意識——帶著熟悉的溫暖,還有一絲微弱的疲憊。
“爸!”林默朝著光點喊了一聲,光點忽然閃爍得更厲害了,像是在回應他。
就在這時,陳誌遠的光帶忽然劇烈晃動起來:“不好!監管局的意識探測儀發現我們了!他們正在往空白區發射幹擾波,我的數據流快撐不住了!林默,快啟動‘歸航’程序,把你父親的意識拉回來!”
林默立刻按照母親硬盤裏的指示,在意識裏默念“歸航”的啟動指令。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和父親的光點連接在了一起,一股溫暖的力量從光點傳來,像是父親的手在輕輕握住他的手。
“默兒……”父親的聲音在他的意識裏響起,帶著虛弱,“別管我,你快出去,監管局的人……他們想要‘意識清除計劃’的資料,不能讓他們拿到……”
“爸,我不會丟下你的!”林默的眼淚在意識裏化成了透明的水珠,“我們一起出去,回家!”
他用力拉著父親的意識光點,朝著來時的方向跑。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嗡鳴聲,是監管局的幹擾波,陳誌遠的光帶越來越淡,幾乎要消失了。
“快!再快點!”蘇雨晴的聲音從意識的邊緣傳來,“接駁器的能量快用完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林默咬緊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拉著父親的意識光點衝出了空白區。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還坐在接駁器前麵,頭環已經被蘇雨晴摘下來了,監測儀上顯示著他和父親的腦電信號——父親的信號雖然還很弱,但已經有了起伏,不再是之前的平波。
“成功了!”蘇雨晴的聲音裏帶著激動,她指著監測儀,“你父親的意識正在慢慢回歸,再過幾個小時,他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林默鬆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渾身都是冷汗。他看向窗外,雨已經停了,天邊露出了一絲微弱的晨光,淡金色的光芒透過破碎的窗戶照進來,落在金屬台麵上,像是給冰冷的儀器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他拿起那個棕色的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那裏是母親的字跡,娟秀而有力,顯然是很多年前寫的:“若有一天,默兒需要進入空白區,願我的保護程序能護他周全。我和建國這一生,都在和監管局的陰謀對抗,不為別的,隻為讓默兒能生活在一個沒有意識威脅的世界裏,能擁有完整的記憶,完整的意識,完整的人生。”
林默的眼淚滴在筆記本的紙頁上,暈開了母親的字跡。他忽然明白,父母的愛,從來都不是掛在嘴邊的叮囑,而是藏在一個個秘密裏,藏在一次次抗爭裏,藏在為他鋪好的每一條安全的路上。
“監管局的人應該快到了。”陳誌遠的數據流重新聚成羅盤,指針指向密室的門口,“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這裏,把林建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還有,蘇婉研究員留下的硬盤和筆記本,都是重要的證據,不能落在監管局手裏。”
林默收起筆記本和硬盤,和蘇雨晴一起,沿著梯子爬出了地下三層。外麵的晨光已經越來越亮,舊實驗室的主樓在晨光中顯得不再那麽詭異,反而多了一絲滄桑的溫暖。
他們剛鑽出鐵絲網,就看到遠處有幾輛黑色的汽車朝著舊實驗室駛來——監管局的人果然來了。蘇雨晴立刻發動汽車,林默回頭看了一眼舊實驗室,心裏默默說:“媽,爸,我們會保護好你的秘密,會阻止監管局的陰謀,會讓這個世界變得像你希望的那樣,沒有意識威脅,隻有溫暖和安全。”
汽車駛上公路,朝著醫院的方向開去。晨光透過車窗照在林默的臉上,他手裏攥著母親的鋼筆,感覺心裏充滿了力量。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監管局的陰謀還沒被徹底揭穿,“意識清除計劃”的威脅還在,他需要和蘇雨晴、陳誌遠一起,繼續抗爭下去,為了父母,為了那些被監管局傷害過的人,也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世界。
而此刻,醫院的病房裏,林建國的手指忽然輕輕動了一下,眼皮也微微顫動著,監測儀上的腦電波形,終於恢複了正常的起伏,像一條重新流動起來的溪流,帶著生命的希望,在淡藍色的屏幕上,緩緩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