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遺忘者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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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約曼哈頓的畫室裏,艾拉?科恩將畫筆重重摔在調色盤上,鈷藍、鈦白、茜素紅混在一起,像攤被汙染的星空。她盯著畫布上未完成的《火星極光》——昨天還清晰記得與火星文明共享的色彩記憶:極光在火星夜空中流轉時,會浮現出銀紫色的紋路,像活的星河;可現在,她的腦海裏隻剩下一片灰白,連最基礎的靛藍都想不起來。畫架旁的平板電腦上,堆滿了客戶的催稿信息,而她手裏的畫筆,像塊沉重的石頭,再也抬不起來。
    與此同時,東京大學的量子實驗室裏,山田健一盯著黑板上的公式,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三天前,他還能熟練調出外星文明共享的量子糾纏公式,用它計算出星際信號的傳輸速率;可現在,黑板上的符號像陌生的咒語,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昨天是怎麽推導出第一步的。實驗台上的粒子探測器發出“滴滴”的警報,參數早已偏離正常範圍,而他手裏的記錄筆,始終停在空白的紙頁上。
    這樣的場景,正在全球各地上演。記憶倫理委員會的緊急會議室裏,全息投影屏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異常報告:倫敦的醫生忘記了外星傳來的微創手術技巧,悉尼的教師想不起與金星文明共享的教育理念,更有上萬名普通用戶突然陷入記憶空白,在街頭眩暈倒地,被緊急送往醫院。會議室的空氣像凝固的鉛塊,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焦慮。
    “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張嵐走進會議室,手裏拿著一份加密文件,全息屏上立刻切換出她帶來的資料,“遺忘者不是鬆散的反抗組織,他們的首領‘空白’,曾是監管局的頂級記憶加密專家——十年前,他因為堅決反對星際記憶共享項目,帶著核心加密技術叛逃,從此銷聲匿跡。”
    她點開一段塵封的視頻,畫麵裏的年輕男人穿著監管局的白色製服,戴著金絲眼鏡,正在台上演講,眼神銳利而堅定:“記憶是人類最私人的領域,是每個人獨有的靈魂印記。將它拿出來共享,就像把自己的墳墓挖開,供陌生人參觀——這不是文明的進步,是對人性的褻瀆!”視頻的右下角,標注著“2145年,記憶共享項目聽證會”。
    “他當年的反對聲很大,但沒人想到他會叛逃。”張嵐的聲音低沉下來,“現在看來,這十年裏,他一直在秘密組建遺忘者,還偷走了監管局的‘記憶屏蔽發生器’設計圖——就是我們現在麵對的威脅。”
    全息屏突然切換到遺忘者的宣傳視頻,畫麵瞬間暗了下來。一個戴著黑色麵罩的人站在鏡頭前,聲音經過處理,沙啞而冰冷,像從深海裏傳來:“記憶是私人的墳墓!不是供人參觀的櫥窗!星際記憶共享就是文明的殖民——他們偷走你的記憶,把外星文明的碎片灌進你的大腦,讓你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的過往!”
    視頻背景裏,隱約能看到一個金屬裝置,銀色的外殼上刻著複雜的紋路,頂端有個圓形的發射口,正閃爍著微弱的藍光。林默的瞳孔突然收縮——這個裝置的輪廓、紋路,甚至發射口的形狀,都和母親周嵐筆記裏的“記憶屏蔽發生器”草圖完全一致!
    他立刻從隨身的背包裏拿出那本泛黃的筆記,翻開其中一頁,紙上的鉛筆草圖已經有些模糊,但關鍵細節清晰可見:金屬外殼的弧度、內部線路的走向,甚至頂端發射口的直徑,都和視頻裏的裝置分毫不差。“他們的屏蔽核心應該在小行星帶的廢棄礦場。”林默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我母親的筆記裏寫過,監管局當年在小行星帶建過意識信號發射塔,後來因為項目終止廢棄了——空白肯定是利用了那座發射塔,來增強屏蔽場的覆蓋範圍!”
    他抬頭看向蘇雨晴,她正拿著平板電腦記錄視頻裏的技術參數,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需要你改造傳呼機,讓它能穿透屏蔽場。憶星的感應能力,就是我們的定位器——她能感知到意識信號的波動,對吧?”
    蘇雨晴點頭,眼神堅定:“傳呼機的基礎結構沒問題,我需要半天時間改造信號模塊,加上反屏蔽塗層,應該能穿透中等強度的屏蔽場。憶星的感應能力比我們想象的更強,上次在月球基地,她能感知到幾公裏外的意識信號,這次肯定能定位到屏蔽核心。”
    出發前的晚上,林建國來到林默的房間,手裏拿著一本棕色封麵的相冊,封皮已經磨損,邊角處用膠帶粘過好幾次。“這是你媽當年的相冊,裏麵有她和空白的合影。”他翻開相冊,第一頁就是一張黑白照片,年輕的周嵐穿著大學製服,笑容明媚,身邊站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生,手裏握著一本《記憶隱私論》,正是視頻裏年輕的空白,“他們曾是大學同學,還是同一個科研小組的,後來因為對記憶研究的理念不同,徹底決裂。”
    林默的指尖輕輕拂過照片,能感受到紙質的粗糙。照片的背麵,用鉛筆寫著“2140年,量子記憶實驗室”。他翻到下一頁,是周嵐和空白討論學術的照片,兩人坐在圖書館裏,麵前攤著厚厚的資料,臉上滿是認真。再往後,照片裏的兩人漸漸不再同框,最後一頁隻有周嵐一個人的身影,站在監管局的門口,手裏拿著“記憶共享項目負責人”的聘書。
    “空白的妹妹,當年因為阿爾茨海默症失去了所有記憶。”林建國的聲音有些沉重,“他一直認為,是早期記憶提取實驗的副作用導致的,所以對任何記憶相關的共享項目都極度排斥。你媽當年堅持推進記憶共享,說‘共享能讓更多人受益,能治愈像他妹妹這樣的疾病’,可空白聽不進去,兩人吵得很凶,最後徹底斷了聯係。”
    林默合上相冊,心裏五味雜陳。他一直以為空白是單純的反派,卻沒想到他的極端背後,藏著這樣的過往。但他也明白,不管動機如何,“全球記憶重置”會讓無數人失去珍貴的記憶,甚至引發社會混亂——這是他不能允許的。他把相冊放進背包,指尖觸到母親的筆記,仿佛能感受到母親的溫度:“媽,我會阻止他,也會找到讓記憶研究不傷害任何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