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失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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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世子,輕點……”
    衣裳遍地,燭光透過青色的芙蓉帳,朦朧中勾勒出成雙的人影。
    女子的墨發搭在床沿,纖細的胳膊從帳中伸出,指尖微起蜷縮。
    一聲低低的嚶嚀,如同羽毛落入旖旎夜色之中,很快又被悉數吞沒。
    “很疼?”
    男子彎下身來,額尖碎發掛著汗珠,滴落到女子的耳畔,嗓音低嘶啞而撩人。
    “嗯。”
    女子眼中帶霧,點了點頭。
    旋即,又搖了搖頭。
    她蹙眉,眼角染紅,怔怔望著眼前的男人。
    深沉的眸,如玉的臉,在光影氤氳下,俊美無雙。
    今夜是江芙蕖的初夜,很疼。
    但,獻給顧於景,自己喜歡了三年的男子,不疼。
    隻有滿心歡喜。
    “嗬。”
    男子低笑一聲,輕柔之後,又是一陣疾風驟雨。
    窗外雨打芭蕉,滴滴答答一整晚。
    房裏一室生香,叫了四次水。
    江芙蕖靠在顧於景懷中,繾綣無力。
    今後,他便是她的夫君了。
    ……
    這天夜裏,武安侯世子,顧家三郎,俊美又多金的貴公子顧於景,被一個鄉野黑丫頭江芙蕖睡了的消息傳遍白府。
    之所以是江芙蕖睡了顧於景,是因為江芙蕖的暗戀,全府皆知。
    顧於景似乎從未回應。
    誰能想到,兩人竟真的成了好事?
    翌日,日上三竿。
    江芙蕖躺在芙蓉帳中,“砰”的一聲。
    房門被一腳踹開,大把陽光湧入,明晃晃地刺得眼睛生疼。
    她側頭,睜開眼,顧於景已經不在身邊,一個美婦人正冷冰冰地打量著自己。
    那雙眼睛,與顧於景極其相似。
    “夫人,您是?”
    江芙蕖做起來,不想未著寸縷,被子滑落至肩頭,露出青紫的痕跡。
    她急忙扯上床頭的衣衫,披在身上。
    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生疼,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一個心機深沉的野丫頭。”
    美婦人目露不屑,掀開披風,坐到了椅子上,“我是顧於景的母親,武安侯夫人。”
    哦。
    原來,她便是顧於景那個狠心的娘親。
    三年前,顧於景被人下毒,廢了雙手,侯夫人不管不顧,派人將顧於景送回江州外祖白氏家中。
    三年間,她未曾來看過顧於景一次。
    三年後,顧於景在自己的照顧與治療下,治好了雙手,昨日剛摘得謝元,她卻來了。
    想到此,江芙蕖臉上的笑便少了兩分,淡聲打了一個招呼,“侯夫人。”
    “你花了三年時間,以大夫的身份,賴在我兒身邊,便是等著昨日爬我兒的床吧?”
    侯夫人語氣鄙夷極了,“我兒已有準未婚妻,你這樣的身份配不上他,我給你一千兩黃金,算是酬謝,你,離開他。”
    說罷,身後的嬤嬤拎出一個大箱子,打開。
    金燦燦的光芒,閃痛了江芙蕖的眼。
    她沒有避開視線,反而抬眸看向侯夫人,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三年前世子被人下毒廢了雙手,您一句話便將他扔去江州,三年裏連封書信、一次探望都沒有;如今世子靠我日日熬藥推拿、陪他紓解心結,雙手痊愈不說,剛中了謝元,您倒帶著黃金上門,要我離開,夫人這是要卸磨殺驢?
    侯夫人臉上的鄙夷僵了一瞬,顯然沒料到這鄉野丫頭敢如此直白地戳她的痛處,隨即冷笑:“牙尖嘴利!我兒縱是承過你些微照料,昨日與你春風一度,也早將情分還了,不過是他久未近女色,對你施恩罷了!你若是硬賴著他,最多隻能做外室。”
    江芙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箱黃金,“我確實出身鄉野,身份不如世子高貴,但要我走,得世子親自來跟我說,說他昨日的纏綿,隻是酒後亂性;說他如今隻想娶那位準未婚妻,再也不要我江芙蕖,若他真能當著我的麵說這些,我立馬便走。”
    江芙蕖瞪大了眼睛。
    其實,她,不確定。
    顧於景是俊美冷酷的高嶺之花;
    而自己隻是一個鄉野的黑丫頭。
    這三年,哪怕他受了傷,也是她在仰望他。
    她與顧於景之所以滾到床上,是因為醉酒。
    昨日,江州府秋闈放榜,顧於景成為榜首,兩人很高興。
    為了祝賀,她親自下廚,從酒肆那裏打酒。
    酒過三巡。
    江芙蕖雖然有些醉,但沒有逾矩的行為;
    一向清心寡欲的顧於景卻主動抱住了自己。
    兩人纏綿了一夜。
    “我今日願意拿出這麽多黃金,已經很有誠意了。”
    侯夫人撣了撣身上的衣服,“金子放這裏了,你好好考慮。”
    說罷,起身離去。
    江芙蕖胸口發慌。
    回想起昨夜的甜蜜,她心想,是他主動的,他對自己,總歸是有情義的。
    江芙蕖穿好衣裳,第一次描了紅妝,來到顧於景院子旁邊的大樹下。
    卻瞧見一身著鳳冠霞披的女子,立於院中,站在顧於景身側。
    “於景,我來找你了。”
    女子聲音溫婉,帶著委屈,像是百靈鳥的聲音,好聽,又惹人憐愛。
    從江芙蕖的角度,無法看清女子的長相,隻能看到她窈窕的背影。
    是美人的背影。
    “你離開京城的這三年,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可我被家人拘著,無法來江州。
    父親強行將我另許他人,逼我今日成親。為了你,我不願,昨日從京中逃了出來。
    你,願意娶我嗎?”
    大膽,直白,投懷送抱。
    江芙蕖躲在樹後,拽緊了繡帕。
    顧於景眸色深深。
    風簌簌而過,四周一片死寂。
    “於景,我是你的準未婚妻,你為何不應我?是在怪我嗎?還是因為,府上下人口中的那個‘江大夫’?”
    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回應,女子帶著哭腔,背部顫抖起來。
    她才來到白府,便聽說了,這三年,顧於景身邊一直有一個女人。
    半晌。
    江芙蕖聽到了此生最刺心的回答。
    “怎會?她沒你膚白貌美。不過是醉酒時的無聊消遣,上不得台麵,何必當真?過幾天,本世子隨你一起回京。”
    顧於景涼薄的嗓音,音量不大,卻能穿透薄薄的院牆,直刺人的耳膜。
    江芙渠靠著樹幹,淚流滿麵。
    淋花了紅妝。
    顧於景的否認,如同利刀,生生在她胸口刺了一個大洞。
    連呼吸都疼。
    黑一點怎麽了?
    難道黑就是被消遣玩弄的理由?她隻是膚色稍微深沉一點。
    而這個所謂的準未婚妻,嗬。
    在他快病死時,都沒有現過身。
    這三年,陪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
    讓他雙手重新握穩筆杆的人,也是自己。
    如果沒有自己,他如何重登科場?
    她的付出,他當真一點都看不見嗎?
    他要了她,卻說她上不得台麵,也見不得光。
    他,就這般喜歡那準未婚妻?
    可笑。
    昨夜,夜色靡靡,她以為自己的喜歡,終於修成正果;
    今日,朗朗乾坤,她那剛燃起的希望,瞬間化成齏粉。
    再留在他身邊,自己永遠隻能做那見不得光的外室。
    這段一人奔赴的感情,這份不對等的奢念,是時候結束了。
    淳靜姝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樣失魂落魄地離開的。
    當天夜裏,她留下一份絕情書,跑了。
    徹底消失在顧於景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