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章 親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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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顧大人,不過遇初臉上的泥有些幹了,需要用水洗,就不弄髒您的帕子了。”
    淳靜姝一手牽著遇初,一手牽著楊昊,朝著顧於景微微彎身,“天色不早了,楊昊的娘親應該等急了。我帶孩子們先下山了。”
    如果不是平日她老有意無意地躲閃與心虛,顧於景差點就信了這番說辭。
    他哪裏看不出來,淳靜姝不想用他的手帕呢?
    不過,他沒有戳破,慢條斯理地起身,看著她被荊棘刮傷的手臂,走在淳靜姝左側,“走吧。”
    下山比上山快。
    一路無言,遇初的目光時不時看向顧於景。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山腳的書院。
    顧於景瞥了鬆煙一眼,鬆煙立馬讓侍衛將暴徒帶到後門。
    書院大門口聚集了很多老人。
    他們有的這些孩子的爺爺奶奶,有的是外公外婆。
    今日白嶽書院出現暴徒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小鎮上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
    愛孫心切的老人家,紛紛跑到書院門口來接孩子,看看孩子是否安然無恙。
    “乖寶,讓爺爺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來,孫孫,吃一塊酥餅就不怕了。”
    “阿彌陀佛,多虧菩薩保佑!毛毛,你沒事就好!奶奶聽到消息後,都快嚇暈了。”
    ……
    遇初的小腦袋也忍不住四處張望,沒看到想象中的那個身影時,幼小的眸子裏,閃過一瞬失落,轉瞬又很好地隱藏起來。
    “遇初,淳奶奶應該正在忙,所以才沒來。”
    淳靜姝看到兒子的表情,心中如被針紮了一下,有些酸脹。
    稚子都有孺慕之情,遇初也不例外。
    淳老太太雖然每次見到遇初,嘴巴叫得親切,但細節是不經看的。
    有時候,血緣真是很奇妙,哪怕遇初長得再好看,她對遇初隻能是還算喜歡。
    不過,遇初本就不是她的孫子,她對淳老太太也不會有什麽怨言。
    就算要怨,也隻能怨自己親情緣薄。
    遇初這樣的身份,不能認他的親祖母;
    而自己沒有父母,也從未見過他們長什麽樣子,是個孤兒,唯一的親人,隻有奶奶。
    孤兒的孩子,似乎,注定孤獨一些。
    “娘親,我知道的,奶奶很忙,我不怪她。”
    遇初懂事地點了點頭,看向另外一邊,指著幾道飛奔過來的身影,“楊昊你的家人來了。”
    是楊昊的母親與奶奶。
    楊昊撲到楊母懷抱中,嗚咽起來。
    楊母緊緊摟著自己的兒子,泣不成聲,“昊兒,娘親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方才一直在恨自己在關鍵時候亂了心神,沒有跟淳靜姝一起去後山。
    現在看到淳靜姝將孩子平安帶回來了,心中百感交集,感激不已。
    她要給淳靜姝下跪時,被淳靜姝一把拉住,“楊大姐,這可使不得,其實,救人的是顧大人。”
    楊母看著兩人,“多謝顧大人,多謝淳大夫。”
    楊奶奶也跟著道謝,還從帕子中拿出方糖,分了一半給遇初。
    遇初嘴裏甜滋滋地,心中湧上來的澀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長與一些夫子看到顧於景,也都圍過來。
    “顧大人,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山長不必介懷。”顧於景神色淡淡,不以為意。
    秋風吹來,他咳嗽一聲,山長猛然發現,他脖子上開始滲出血來。
    “顧大人,您脖子上的傷……”
    淳靜姝側頭,這才看見他左側脖頸上的傷口。
    “淳大夫,我先帶遇初於楊昊去院子裏休息,您安心給顧大人看診吧。”楊母見狀,牽著兩個孩子退到一邊去了。
    “有勞楊大姐了。”
    夫子引著兩人去安靜的大堂,鬆煙拿著醫藥袋跟在後麵。
    “顧大人,現在有何症狀?”
    “頭有點暈。”
    淳靜姝點頭,她淨手後,拿出藥膏,用指尖抹到傷口處。
    藥膏溫熱的觸感,配上指腹的摩挲感,顧於景覺得自己脖頸的溫度,在不斷攀升。
    最後,溫度變得有些灼人。
    淳靜姝拿起一卷新紗布,一層層輕輕地覆蓋,將傷口遮住。
    顧於景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將眼中的情緒遮住。
    止住血後,淳靜姝將帕子搭在顧於景手腕上,“顧大人,你脖子上的傷口抹兩日藥便無事了。隻是你左手的手疾,因為今日的折騰,又出現了一些新症狀。下一個療程的方案需要調整,今日服用一顆清熱解毒的藥丸。”
    淳靜姝將藥丸給到顧於景後,便起身離開。
    顧於景讓鬆煙安排車夫,護送她們一程。
    鬆煙安排好一切後,返回顧於景身邊。
    顧於景跟山長要了一間空屋,就地盤問暴徒。
    “說吧,剩下的漕運賬本在何處?”
    “反正都是死,我是不會說的。”魏主事疼得齜牙咧嘴,依舊咬緊牙關不鬆口。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既然好死你不選,便慢慢磨死吧。”
    顧於景站起來,冷哼一聲,“將他帶到書院門口,告訴眾人,這便是今日作惡的暴徒,隻要不弄死,隨便他們怎麽玩。”
    滿頭大汗的魏主事聽到此話後,渾身哆嗦起來。
    他見識過那些貪官汙吏被押赴刑場時,百姓的盛怒。
    若真的被丟到人群中,他隻怕會被弄得筋脈寸斷,腐臭不堪。
    這個顧於景果然蛇蠍心腸,殺人誅心。
    他幹嚎著嗓子,痛哭流涕,“顧大人,小的錯了,都招,我都招……”
    顧於景挑眉,坐回椅子上,接過鬆煙倒好的茶,慢悠悠地掀開茶蓋,“說吧。”
    “我是收到雅閣那幫人的指示,才鬧事的……”
    錄好口供後,顧於景下令,“斷了他的手腳,別讓他跑了,關押起來,來日為證。”
    房間裏響起慘烈的叫聲,顧於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院。
    路上,身穿藍色圓領窄袖的帶刀侍衛,來到顧於景麵前,拿出一封信,道“主子,今日發生暴動後,淳大夫沒有跟任何人接頭,一心救治傷患。屬下覺得,她不是雅閣的人。”
    “屬下也覺得。若是雅閣的人,怎麽會讓他的同伴,對自己兒子所在的書院動手呢?”
    鬆煙在一旁補充,“方才在山上,淳大夫那副愛子心切的模樣也不像是裝的。”
    顧於景沒有說話。
    “主子,那醫館我們還要監視嗎?”
    想到此處,鬆煙又開始疑惑,“那半夜來醫館的那個男子,是做什麽的?莫不成他們倆隻是在外麵表現出不親熱的樣子,在醫館裏麵又是另外的樣子?”
    他又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我們來小鎮這麽久,也沒見到淳大夫的相公,淳大夫此舉,難道是想宣泄對自己的丈夫不滿嗎?”
    如同一聲悶雷,砸在顧於景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