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是燕國唯一的異姓王，以軍功和從龍之功而封王。
    曾經，他統領著十萬靖北鐵騎，威懾西戎。
    但因為岐江一戰受傷，雙腿殘疾後，蕭熠之無法再領兵，便上交了軍權，終日住在京城王府。
    也因為他的功績，所以皇上允了他八百親衛的配額。
    整個大燕，也隻有蕭熠之，能在京城擁有八百私兵。
    此刻，黑壓壓的王府親衛湧進棠柳巷，長刀鋒利，甲胄泛著冷光，將謝家宅院團團包圍。
    “那，那是靖北王府的私兵？”
    “靖北王終於瘋了，打算大開殺戒了嗎？”
    “靖北王本來就是個瘋子，但至少成親後，有了王妃，就沒那麽瘋了，可據說王妃遇刺，身受重傷，可不是讓他徹底瘋了。”
    棠柳巷的百姓，一個個躲在角落裏，低聲議論著。
    看到那麽多凶神惡煞的王府親衛，謝家門房早就嚇得腿軟，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王府的馬車，在親衛後麵緩緩停下。
    白蘞將王爺從車上推下來。
    靖北王端坐在輪椅上，身穿玄色蟒袍，周身透著暴虐森冷的威壓，眼神冷戾而幽深。
    馬車內，謝窈輕撫著長刀，唇角揚起一抹淡笑。
    “王爺駕到，謝家為何不出來迎接？”白蘞上前一步，清亮的聲音傳遍長巷。
    “我家王爺查到，嶺北縣令謝明安，與王妃遇刺一事有關，今日前來領兵問詢。”
    蕭熠之冷冷地望著謝家緊閉的大門，過了半炷香的功夫，他終於開口，聲音透出徹骨寒意：“既然謝明安默認了，那就傳令下去，謝家上下，雞犬不留！”
    白蘞立即抱拳：“是！”
    “別，別！冤枉，下官冤枉！”
    大門突然被打開，謝明安帶著幾個下人，高呼著冤枉衝出來。
    他跑到蕭熠之麵前，視線在王府親兵上掃過，眼瞳睜大了一下，硬著頭皮詢問：“靖北王，你私自調兵包圍下官府邸，擅闖下官家宅，還揚言要屠我滿門，是要謀反嗎？”
    蕭熠之桃花眸漆黑如墨，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吐出冰冷的話語：“到底，是誰要謀反呢。”
    謝明安身體一震，心虛地低下頭，眼神閃爍。
    隻是，靖北王沒有聖旨，私自調兵，這可是大罪。
    他在發現這個瘋子帶兵前來的時候，就第一時間派人去通知太後，還讓下人去京兆府報了官。
    他有那些賬本在手，太後不會不管他。
    隻要他拖到京兆府的官差趕來，到時候有罪的，就是蕭熠之！
    “王爺權勢滔天，下官拜服，可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是您能肆意誣陷的！”
    謝明安梗著脖子，沉聲說道。
    蕭熠之忽然轉身，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麽。
    “王爺再包圍下去，不怕被萬民指責，被禦史彈劾嗎？”謝明安鼓起勇氣，慢吞吞地拖延時間。
    “下官與您到底曾經是翁婿一場，王妃遇刺，下官同樣是悲痛不已，也理解您心急如焚，可您何必要拿我們謝家撒氣！”
    蕭熠之抬起眸，一字一頓：“本王在等人，謝明安，你在等什麽？”
    “等——”
    謝明安剛要再開口，忽然，感覺腳下的地麵，傳來輕微的震動聲音。
    他又驚又喜，以為是官差來了：“靖北王，你私自調兵，束手就擒吧！”
    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大地，開始激烈震動！
    眾人紛紛回頭，靖北王府的親衛，也讓出一條路。
    遠處塵土漫天，一麵黑紅相間的旗幟，率先出現在街道盡頭。
    上麵，是鐵筆銀鉤的“顧”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謝明安感覺到了不對，看到這麵旗幟，喃喃：“是京畿營？不，京畿營哪有顧字旗。”
    隨即，他想到了什麽，瞪大了眼睛，麵色驟變。
    燕國最出名的顧姓將領，是驍騎大將軍，顧昭棠！
    旗幟下方，身穿黑甲的鎮遠邊軍騎兵，甲胄上帶著風塵仆仆的鐵血煞氣，似一片遮天蔽日的黑雲，疾馳而來。
    為首的男子正值壯年，身騎雪白駿馬，猩紅披風包裹著冷銀戰甲，沾染了塵土寒氣，身姿挺拔，傲然如霜雪。
    他手提長槍，黑發金冠，劍眉星目，眼底是睥睨天下的狂傲霸氣。
    “那是，是……顧字旗，難道，是驍騎大將軍顧昭棠？！”
    “顧大將軍回京了，顧大將軍回京了！”
    “難道王爺真要造反，大將軍是被皇上叫回來，守衛京城的？”
    顧昭棠的名字，在燕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原本是一個沒落侯府的世子，十八年前，被先帝送去北境做吉祥物。
    誰也沒想到，他在邊境建下無數戰功，威震北境，奪回曾經雍國占領的燕土，最後，成為大燕軍中戰神。
    在百姓這裏，大將軍名聲也比靖北王好很多。
    他殺的都是雍國人，而且北境遙遠，百姓隻需要敬佩他保家衛國，並不會直麵他的刀鋒。
    所以百姓寧可相信靖北王領兵謀反，也不信大將軍會無詔返京。
    在無數人震驚的目光在，顧昭棠勒住韁繩，胯下白馬發出一聲長嘶。
    他居高臨下地掃過謝明安，狹長冷眸深邃莫測，不加掩飾自己的殺氣，聲音響徹天地：
    “敢行刺本侯的徒兒，滅了吧。”
    大將軍身後，緊跟來的騎兵不過二三十騎，全部抱拳領命，齊喝一聲：“是！”
    顧昭棠一個眼神，就讓謝明安背脊升起寒意，他眼神震驚而驚恐，完全沒想過驍大將軍會出現在這裏。
    更沒想到的，是他那句“徒兒”。
    “謝窈，怎麽可能是大將軍的徒弟……這麽可能……”他失聲喃喃，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連蕭熠之都驚訝地挑起眉，他知道自家王妃的計劃需要顧大將軍配合，將一切動蕩扼滅於源頭，卻不知王妃和顧大將軍的關係。
    顧大將軍叫阿窈徒兒？
    大將軍好像，隻有一個徒兒。
    之前，他還酸過那個顧刀……
    人群也炸開了鍋。
    眾所周知，大將軍無兒無女，無妻無子，老侯爺和侯夫人也去世多年，他隻有一個神秘的徒弟，叫顧刀。
    傳聞顧刀是女子，燕國女子可以從軍，但沒人相信。
    顧昭棠和邊軍知道謝窈身份的將領，都不動聲色地，保護著她。
    此刻，一切不必再遮掩了！
    “難道，靖北王妃就是大將軍的徒弟，邊軍少將軍顧刀？”
    “少將軍是誰？”
    “蠢貨，少將軍是顧大將軍唯一的徒弟，跟著他在北境建下許多戰功，還殺退了前來進犯大燕的雍國太子！隻是，聽說他家世平平，淡泊名利，隻想回跟著大將軍打仗，所以大將軍一直沒有給他求任何封賞。”
    “靖北王妃不過是羲和營的普通兵卒，皇上賞識她，任命她為女校尉罷了，一個女子，這麽可能是邊軍少將軍？”
    一片議論聲中，謝窈掀開車簾，翻身下車，輕如驚鴻。
    她一身利落的鴉青短褐，長發束著，麵容淩厲冷豔。
    和回京那日唯一不同的，就是腰間那把醜刀，有了個精致漂亮的刀鞘。
    謝窈看向那個語氣不屑的百姓，鳳眸流轉著清洌光澤，勾了勾唇角，說出熟悉的一句：
    “哦，你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少將軍，和……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