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一進殿，就察覺到一道深沉而炙熱的目光。
    她知道那目光來自誰，心中暗道，顧昭棠這個老男人，怎麽如今這般無禮。
    定了定神，長公主冷聲道：“陛下，此前刺殺臣的西戎人中，並非沒有活口，此人是臣身邊侍衛，自稱睿王餘孽，昨日，他終於交代，太後這些年，一直與睿王餘孽勾結！”
    長公主的話，讓太後黨羽徹底無話可說。
    皇上給了長公主觀風吏部，行使淩駕百官的監察之權，短短一個月，長公主已經查出好幾個吏部戶部的貪官汙吏。
    每次上朝，她都能看見朝堂上官員恨她入骨的眼神。
    長公主忍不住，很想私下把這些官員都殺了，但她又不能濫殺無辜，所以，她最近就沒有上朝。
    但今天，是阿窈鏟除奸佞的大日子，她當然要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謝窈是臣的救命恩人，臣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她。”她認真地說。
    皇上的眼神升起憤怒，他知道，皇姐我行我素，根本不屑說謊，也就是說，太後竟然真和睿王餘孽有聯係。
    這比太後與西戎人勾結，更讓他無法忍受！
    長公主鳳眸清洌，忽然看向謝窈，有些蒼白的麵容，努力顯露出一抹溫和笑容。
    她如今不經常笑，所以這個笑容有些僵硬。
    怕謝窈不喜歡，長公主迅速收斂了笑容。
    她提起一口氣，像做了某種決定，清冽的聲音，響徹大殿：
    “江太後勾結睿王餘孽，戶部尚書江如山與謝明安貪汙行賄，狼狽為奸，刺殺臣的女兒，臣請陛下嚴懲！”
    “轟——！”
    “臣的女兒”四個字，似一道驚雷，在殿內炸開。
    “什麽？!長公主這話的意思是，謝窈是她的女兒？！”
    “長公主有個女兒？什麽時候！”
    “之前謝家的確說過，謝窈，是從成佛寺抱來的棄嬰……”
    文武百官短短兩天，在謝窈身上經曆了太多震驚的事，已經全體麻木。
    現在，他們聽到長公主的話，心裏竟然不算太驚訝。
    不就是長公主有個女兒，是謝窈嘛。
    又不是謝窈有個女兒，是長公主。
    他們更好奇的，是孩子爹是誰。
    皇上驟然回過神來：“皇姐是說……難怪，難怪！”
    最近之事焦頭爛額，他隱隱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原來是這個！
    早在謝明安在京兆府認罪，謝家老夫人說起謝窈身世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
    還有太後好端端的，派人刺殺謝窈幹嘛？
    蕭熠之桃花眸微沉，側頭，仰望著身側的女子。
    謝窈曾詢問過他，是否知道長公主曾懷有身孕，那時，他就有所預料。
    如今親耳聽到長公主說出，自家王妃是她的女兒，蕭熠之心中，並沒有太多驚訝。
    謝窈是許素素的女兒也好，是長公主的女兒也好，是罪臣的女兒，或者是皇室血脈也好，他隻知道，她是自己的心悅之人。
    謝窈心裏最想要的，是一個家。
    她曾在喝醉後喊他母親，如今，她有兩個母親疼愛了。
    蕭熠之為他的王妃，感到高興。
    謝窈瞳孔微顫，她凝望著長公主，在那張高貴美麗的麵孔上，看出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這讓她鼻子一下子酸了。
    她回想起重生的第一天，她曾去見長公主。
    原來在那時，她就見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長公主繼續道：“謝窈是臣在未去雍國和親之前，在成佛寺生下的女兒，乃李氏皇族血脈，太後刺殺她，是謀害皇室宗親，罪加一等！”
    幾日前，懷夏找到了十八年前，成佛寺的接生婆和幾個宮女。
    宮女們都稱什麽都不知道。
    而接生婆被帶到長公主麵前，看到她之後，卻立即跪了下去。
    原來，當年先帝給一眾宮人，下了同一道密旨——不論她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去子留母。
    可接生婆實在不忍，便尋到蘇嬤嬤，與同樣在成佛寺生產的許素素，調換了嬰兒。
    許素素的孩子，因為早產，生下一刻就夭折了，接生婆將那個死去的嬰兒抱給她，而她的孩子，從此成了文昌伯府的嫡女謝窈。
    無人知曉長公主曾生過一個孩子，許素素因為是未婚先孕，知道她在成佛寺生產的人也極少，連那接生婆，也不知蘇嬤嬤的身份。
    這些年，接生婆心裏一直藏著這個秘密，她見長公主尋到她，立即將一切吐露出來。
    之前還想替太後辯解的官員，此刻全都麵如死灰。
    謀害皇室宗親，通敵叛國，這兩條罪名，足夠廢黜太後，江家滿門抄斬了。
    顧昭棠聽到這話，呼吸已經淩亂。
    十八年前，他在宮門外跪了三天三夜，得到的，卻是一句玩玩而已。
    他被父親鎮遠侯帶回家，打斷條腿，卻在養傷的一天夜裏，見到喝醉後，偷偷找上門的李相宜。
    她說她中了藥。
    青年的顧昭棠眼神冷酷漠然，冷冷地看著她，說：“李相宜，我不是你的駙馬，對你，也並無半點非分之想。”
    “是嗎，可本宮對你肖想已久。”長公主散開鳳簪，如雲的墨發傾瀉，襯著黑白分明的眼眸，呼吸灼熱。
    “此藥無解，你不要，我去找別人。”
    “要。”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腰。
    ……
    顧昭棠看向謝窈。
    一時之間，他也很難接受，疼愛了很多年的徒兒，竟然是……自己的女兒。
    長公主別過頭，不去看顧昭棠。
    皇上的眼神，也落到謝窈身上。
    這個讓他“又愛又恨”，在他看來除了長得好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女人，居然是皇姐的女兒？
    那謝窈豈不是自己侄女？
    皇上視線不經意地掃過蕭熠之，之前怎麽看怎麽順眼的“殘疾人”，現在，越看眼神越冷。
    憑什麽蕭熠之可以娶他侄女啊！
    他的侄女，怎麽能嫁給一個雙腿殘疾之人？
    皇上看了看長公主，再看謝窈，說道：“張慶才。”
    慶公公：“奴才在。”
    “太後通敵叛國，刺殺皇室宗親，罪無可赦，即刻廢除太後封號，打入冷宮，終身監禁。”他一字一頓。
    “江家私藏軍械，勾結逆賊，意圖謀反，傳旨下去，念及江老丞相年事已高，朕準許他秋後問斬，戶部尚書江如山，斬立決，在朝為官的江家人，一律革職流放，朝堂之上，永不錄用江姓之人。”
    皇上眼神冷厲，最後道：“至於謝明安，助紂為虐，刺殺朝廷將領，謝家全族助紂為虐，罪無可赦，將其滿門斬立決，誅九族！”
    禮部尚書何裕勸道：“陛下，謝家滿門抄斬即可，誅九族，是否過於嚴酷？”
    “朕君無戲言。”
    殿內一大部分官員已經齊齊跪倒在地，齊聲高呼：“陛下聖明！”
    謝窈：“皇上，臣的弟弟謝宴大義滅親，檢舉謝明安有功。”
    皇上：“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