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刀劍的碰撞聲、爽朗的笑聲與無盡的海浪聲中一天天滑過。
    奧羅·傑克遜號載著這群世界上最自由的家夥，在新世界海域乘風破浪。
    每一次冒險都新奇有趣，船員們的臉上總是掛著對未知的好奇與征服未知的喜悅。
    然而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中，隻有凱爾的心底，藏著一片無法被陽光照亮的礁石區。
    他站在船頭，海風吹動他黑色的發絲，金色的眼眸映著遠處瑰麗的晚霞，手中那杯橙汁卻久久沒有送到嘴邊。
    甲板上，羅傑正赤著上身和賈巴掰角力，周圍的船員們大聲下注，鬧成一團。
    羅傑那標誌性的“庫哈哈哈”笑聲穿透了喧囂，清晰地傳到凱爾耳中。
    曾幾何時，這笑聲是凱爾在這片大海上最安心的背景音。
    沒有什麽是一句“船長救我！”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兩句！
    可現在它卻像一根看不見的針，時不時地刺痛凱爾緊繃的神經。
    將近三十年了。
    從一個對海賊王世界了如指掌的海米穿越者，到一個真正活在這片大海上的海賊，時間的洪流無情地衝刷著凱爾的記憶。
    他也嚐試過將未來的一些事件事無巨細地記錄保存下來，但無論以何種方式留下的記錄都會意外丟失，就像受到了神秘力量的“修正”一般。
    那些曾經清晰無比的劇情細節，如今隻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記得羅傑會得一種不治之症，記得他會自首，記得他會開啟大海賊時代……但關鍵的細節早已被日複一日的真實冒險所覆蓋，變得曖昧不清。
    這種未知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凱爾的心頭。
    “喂——！羅傑！你這家夥是不是偷懶了！力氣這麽小！”賈巴漲紅了臉，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嘴上卻不饒人。
    “庫哈哈哈！是你老了吧，賈巴！”羅傑笑得更開心了，手臂猛地一發力，瞬間將賈巴的手壓在了酒桶上。
    “噢噢噢噢！船長贏了！”
    歡呼聲中，凱爾放下了杯子，不著痕跡地走了過去。
    他繞到羅傑身後，裝作要看熱鬧的樣子，一隻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了羅傑的肩膀上。
    “船長，精力不錯嘛，要不要跟我試試？”凱爾臉上掛著他慣有的腹黑笑容。
    “哦？凱爾？來啊！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羅傑毫不在意，興致勃勃地轉過身。
    就在兩人視線交匯的瞬間，凱爾的金瞳深處，一圈無形的波紋悄然擴散。
    微弱的穿透性電磁波從凱爾的掌心和眼中發出，如最精密的儀器般，無聲地掃描著羅傑的身體。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找各種借口，用這種方式給羅傑做一次“體檢”。
    羅傑當然能察覺到凱爾的小動作，但隻當他在尋找自己的破綻。
    破綻，燒凍雞翅！
    在凱爾的“視野”中，羅傑的身體結構纖毫畢現。畫麵十分露骨（真）！
    強壯的心髒如戰鼓般有力地搏動著，每一次收縮都將鮮活的血液泵向全身；肺部開合平穩，充滿了大海的鹹濕空氣；骨骼堅韌，肌肉纖維緊實得像最上等的鋼纜……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洋溢著旺盛到近乎野蠻的生命力。
    健康，健康得嚇人。
    沒有任何病灶，沒有任何衰弱的跡象，甚至連一點暗傷都沒有。
    現在站在凱爾麵前的毫無疑問是全盛期的羅傑，整片大海鮮有敵手！
    “喂，凱爾，你怎麽不說話了？”羅傑看著突然沉默的凱爾，奇怪地晃了晃腦袋，“被我的霸氣嚇到了？庫哈哈哈！”
    凱爾緊繃的肩膀悄然放鬆，他收回了能力，臉上重新浮現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沒什麽，隻是在確認船長這種單細胞生物的構造，是不是真的跟我們不一樣。”
    “混蛋！你說誰是單細胞生物！分不清大小王了?!”羅傑作勢要揍他，兩人笑鬧著滾作一團。
    一旁的雷利端著酒杯，眼鏡後的目光深邃，他看著打鬧的兩人，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酒。
    最近凱爾盯著羅傑看的次數確實有點太多了，那種眼神不像是在看同伴，更像是在確認什麽易碎的珍寶。
    夜深人靜，海浪輕柔地拍打著船身。
    凱爾獨自一人坐在瞭望台上，仰望著漫天繁星。
    真的……沒有嗎？
    他不止一次地檢查，結果都一樣，羅傑的身體裏沒有一絲“劇情殺”的前兆。
    難道是因為我？
    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一隻南美洲的蝴蝶扇動翅膀，都可能在德克薩斯州引起一場龍卷風。
    自己這隻闖入海賊王世界的巨大“變數”，三十年的時間裏，與羅傑海賊團同生共死，參與了無數本不該有他存在的戰鬥和冒險……難道，真的在不經意間，改變了羅傑的命運軌跡？
    這個想法讓凱爾的心髒猛地一跳，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幾乎要衝破胸膛。
    如果羅傑不會死……那是不是意味著，這艘船可以永遠航行下去？他們可以一起去拉夫德魯，一起見證曆史的真相，然後……然後呢？
    凱爾想象著那個未來，那個沒有遺憾的未來，嘴角忍不住瘋狂上揚。
    但理智很快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或許，隻是時間還沒到。
    原著裏的時間線本就模糊，可能羅傑的病症是在未來的某個節點突然爆發的。現在的健康，並不能代表永恒。
    兩種可能性在凱爾的腦海裏反複交戰，讓他一會兒如墜雲端，一會兒又如臨深淵。
    這種感覺，比同時操控上百種不同頻率的波還要折磨人。
    “想什麽呢？一個人在這裏傻笑。”
    雷利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他不知何時也爬上了瞭望台，挨著凱爾坐下。
    “在想人生的奧秘，生命的真諦。”凱爾隨口胡扯。
    雷利笑了笑，沒有戳穿他拙劣的謊言。他遞給凱爾一瓶朗姆酒，自己也開了一瓶。
    “有時候想得太多，反而會錯過眼前的風景。”雷利看著星空，緩緩說道，“我們是海賊，凱爾。自由自在地活在當下才是我們的信條，不是嗎？”
    凱爾沉默了，他接過酒瓶，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胃裏，帶來一陣火熱的暖意。
    沒有橙汁兒好喝，不過……
    是啊，活在當下。
    自己在這裏杞人憂天，患得患失，又有什麽用？
    無論未來如何，都不是現在的他能掌控的。他能做的，隻有珍惜和這群混蛋在一起的每一天，變得更強，強到足以在任何風暴來臨時，都能成為撐起這艘船的桅杆之一。
    想通了這一點，凱爾心中那塊懸了許久的巨石似乎終於落了地。
    雖然未來的迷霧依舊濃重，但他的眼神卻重新變得清澈而堅定。
    “說得對，雷利。”凱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比起想那些沒用的，不如想想下一頓去哪裏搶……不對，是去哪裏補充物資比較實在。”
    “庫哈哈哈！說到這個我可就不困了！”羅傑的大嗓門突然從下麵傳來，這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摸了過來，正扒在瞭望台的邊緣，“我聽說前麵有座‘美食之島’，島上的食材都會自己打架！聽起來很有趣吧！”
    “喂！船長！那種地方一聽就很危險啊！”巴基驚恐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有架打才好玩嘛！”香克斯興奮地附和。
    甲板上再次變得吵鬧起來。
    凱爾看著下方那群精力無限的同伴，聽著他們吵吵嚷嚷地規劃著下一次冒險，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算了，管他呢。
    至少現在這個愛惹麻煩的船長，和這群無可救藥的笨蛋，都還活蹦亂跳地在自己身邊。
    這就夠了。
    他舉起酒瓶，對著夜空，也對著自己的內心，遙遙一敬。
    敬這該死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