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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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風車村。
    瑪琪諾的酒館裏,喧鬧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船長!再來一桶!”拉基·路抓著一塊巨大的帶骨肉,口齒不清地大喊。
    “笨蛋!你已經喝掉半桶了!”耶穌布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隨即又轉向吧台,
    “瑪琪諾小姐,給我們船長也滿上,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香克斯正撐著下巴,看著窗外兩個追逐打鬧的小身影,嘴角掛著笑意。
    一個是他的養女烏塔,另一個是村子裏那個總想當海賊的小鬼路飛。
    瑪琪諾微笑著,將一杯盛滿的啤酒推到香克斯麵前。“香克斯先生,您的酒。”
    “謝了,瑪琪諾。”香克斯收回目光,拿起酒杯。
    “船長,別光看不練啊。”副船長本·貝克曼叼著煙,靠在牆邊,慢悠悠地開口,
    “瑪琪諾小姐這麽好的姑娘,你再不主動點,可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周圍的船員們立刻發出一陣哄笑。
    香克斯一口酒差點噴出來,“胡說什麽呢!貝克曼!”
    叮鈴——
    酒館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一聲脆響。
    一個溫柔的女人抱著一小捧新開的向日葵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小男孩,男孩的臉上長著些許雀斑,眼神警惕地打量著酒館裏這群吵鬧的海賊。
    “瑪琪諾,這是你訂的花。”女人將花遞給瑪琪諾,聲音輕柔。
    “謝謝你,露娜姐。”瑪琪諾接過花,找了個花瓶插好,放在吧台上。
    女人的假名叫露娜,幾年前帶著兒子艾斯紮根風車村,在酒館旁開了家小小的花店,是個溫柔和善的單親媽媽。
    香克斯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叫艾斯的小男孩身上。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孩子的眼神,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和某個早已逝去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他端起酒杯,走了過去,在男孩麵前蹲下身。
    “小子,要不要喝點果汁?”
    “哈?你是哪位?”艾斯不動聲色地將母親護至身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香克斯。
    “艾斯,不許沒禮貌。”露娜輕輕拍了拍兒子的頭,對香克斯歉意地笑了笑,“抱歉,這孩子比較怕生。”
    “哈哈哈!呆膠布!”香克斯站起身,心中沒來由地一動。
    他總覺得,這對母子身上藏著很深的故事。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很辛苦吧。”香克斯隨口說道。
    露娜的笑容淡了些許,她撫摸著艾斯的頭發,眼神飄向遠方的大海。“隻要他能平安長大,再辛苦也值得。”
    香克斯沒有再問下去,他能感覺到對方話語裏的沉重。
    他隻是又看了一眼艾斯,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但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將這絲疑慮甩出了腦海。
    或許,隻是巧合吧。
    ……
    北海,米尼翁島。
    漫天風雪覆蓋了大地,將一切都染成絕望的白色。
    柯拉鬆背著一個大箱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跋涉。
    箱子裏,年幼的羅蜷縮成一團,鉑鉛病帶來的白色斑點已經蔓延到他的半邊臉頰,呼吸微弱。
    “柯拉鬆……我們會死在這裏嗎?”羅的聲音沙啞,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絕望。
    他們已經跑遍了北海所有的醫院,但每一個醫生在看到羅身上的白色斑塊後,都把他們當成瘟疫一樣趕了出來。
    “不會的!羅!相信我!”柯拉鬆腳下一滑,整個人摔進雪堆裏,點燃的香煙也掉進雪中熄滅。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拍掉身上的雪,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看,我都沒事!”
    羅看著他滑稽的樣子,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希望,正在一點點被這無盡的白雪所吞噬。
    布魯布魯布魯……
    懷裏的電話蟲忽然響了起來。
    柯拉鬆愣了一下,掏出來一看,是多弗朗明哥的專屬線路。
    他猶豫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羅西南迪。”電話蟲模仿出多弗朗明哥那獨特的,帶著一絲邪氣的聲線。
    “多弗……”
    ……
    電話那頭,交代完手術果實相關事情的多弗朗明哥坐在黑暗的王座上,臉隱藏在陰影裏看不出表情,隻有鏡片反射著幽冷的光。
    多弗的心裏隱隱有了猜測,自己唯一的親弟弟,是海軍的臥底。
    這個電話,是他留給親人的最後的善良。
    隻要羅西南迪吃了果實回來,他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羅西南迪依舊是自己的親弟弟,依舊是堂吉訶德家族的二把手。
    “我……”柯拉鬆握緊了電話蟲,他想到了羅。
    手術果實,或許是羅最後的希望。
    “我知道了,多弗。”
    掛斷電話,柯拉鬆看著遠處風雪中的交易地點,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利用海軍的身份和自己寂靜果實的能力,在混亂的交易現場製造了巨大的爆炸。
    趁著所有人陷入混亂的瞬間,他冒著危險成功奪走了裝有手術果實的箱子。
    他帶著果實,衝回藏身的廢棄小屋。
    “羅!快!吃了它!”柯拉鬆將那顆心形的果實塞到羅的嘴裏。
    羅被那難吃到極致的味道嗆得直翻白眼,但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
    一個無形的領域以他為中心展開,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他對寶箱裏的羅露出了一個大大的,沾滿血跡的笑容。
    “羅,我已經治好你的病了……你自由了。”
    “我愛你啊!”
    這是羅在陷入昏迷前,通過柯拉鬆的口型,讀懂的最後一句話。
    風雪中,多弗朗明哥緩緩走來。
    他看著倒在血泊中,幾乎不成人形的弟弟,臉上那副標誌性的墨鏡也遮不住他此刻複雜的心情。
    “為什麽,羅西?”他的聲音在風雪裏有些發顫,“為什麽非要逼我殺死自己的親人?!”
    柯拉鬆靠在寶箱上,大口地喘著氣,他已經說不出話,隻是用那雙眼睛看著自己的哥哥,眼神裏沒有恨,隻有悲傷。
    羅西南迪繼承了父親霍名古聖的善良溫柔,而多弗朗明哥繼承了父親的天龍人血脈,兄弟兩個最終還是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多弗朗明哥掏出了手槍,對準了柯拉鬆。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槍聲在寂靜的雪原上響起,卻又被柯拉鬆的領域完全吞噬,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柯拉鬆的身體緩緩倒下,臉上依然掛著那個傻氣的笑容。
    他用最後的意誌,維持著寂靜領域,為寶箱裏的男孩爭取著最後的生機。
    多弗朗明哥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在風雪中,顯得無比孤寂。
    不知過了多久,那籠罩一切的寂靜終於消散。
    寶箱的蓋子被推開,羅從裏麵爬了出來。
    他聽到了風聲,聽到了遠處家族成員的腳步聲,也聽到了自己胸腔裏,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看著不遠處倒在雪地裏,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的柯拉鬆,眼淚決堤而下。
    男孩踉踉蹌蹌地在雪地裏奔跑著,身後是那個他想徹底逃離的地獄,前方是孤身一人的未來。
    柯拉鬆用生命為他換來的自由,沉重得讓他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