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沒名聲的人還怕毀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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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衛所說的男風館,其實是一家名為漱玉樓的茶樓。
    館內設雅間茶座,是名流貴胄或文人雅士聚會之所,絲竹之聲繞梁不絕。
    但表麵作風雅清歡有之,內裏也暗藏浮糜聲色。
    據說館中多蓄養容貌昳麗的少年,皆華服加身、舉止柔媚,或精於琴棋書畫以娛賓客,或擅長歌舞侑酒以博青睞。
    這種地方向來是達官貴人的消遣之處,女子斷無涉足之理。
    禮教壓死人,哪個女子敢在這種風月場裏折損清白?輕則被族中長輩杖責禁足,重則被戳著脊梁骨罵作蕩婦,唾沫星子便能將人淹死。
    可雲綺不一樣。
    她向來惡名昭著。
    她並非侯府真千金又被將軍府大婚次日就休棄的事,也早已傳遍京城。
    沒名聲的人還怕什麽毀了名聲。
    雲綺立在漱玉樓朱漆門前,鎏金匾額在日光下泛著暖光,將她鬢角的珍珠步搖映得流光溢彩。
    她才邁過門檻,漱玉樓的管事便迎上來,看清來人笑臉一僵。
    李管事在風月場滾了二十年,頭回見少女孤身入漱玉樓。
    眼前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身著淺粉織金襦裙,步搖上數了顆珍珠晃眼。五官精致,眉眼微挑似含霜,唇上點的石榴紅胭脂正豔,明豔張揚。
    “這位小娘子,您是……”
    李管事分不清這少女是來做什麽的。
    莫不是哪家貴女尋父親或夫君,尋到了這裏?
    雲綺拿出一枚十兩的銀錠,慢悠悠道:“我想見你們樓內的祈公子。”
    祈灼,那是連當今太子都曾遣人送過玉佩的人物。據說是漱玉樓幕後老板的好友,暫住在漱玉樓。
    自一年前雪夜在漱玉樓露過一麵,這位祁公子便成了京中貴胄的心病。
    傳聞他身有腿疾,卻生得比女子還要昳麗,又生著一雙薄唇,笑時如春水破冰,冷時若孤鬆映雪。
    更絕的是琴技,那夜一曲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鳳求凰》名動京城,讓無數達官顯貴夢寐以求再聽一回,卻隻成了個念想。
    雲綺也不全為美色而來。
    雖然她的確也很想見見,這傳聞中傾國傾城的美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但更緊要的是,她從話本子裏得知,這祈灼明麵上身份不為人所知,實則卻是當今皇後嫡出的七皇子,楚祈。
    因為祈灼並非日後為雲汐玥傾倒的角色之一,劇情裏對他著墨不多。她不知這位皇子為何會在漱玉樓,又為何落下腿疾。
    但她知道,不久之後,祈灼便會恢複皇子身份,備受皇帝重視。
    這樣的人脈,她當然要趁著對方還沒恢複身份,先來套套近乎。
    但這李管事聽她表明來意,想都沒想就拒絕道:“這恐怕不行。”他們公子可不是誰都能見的,這少女未免太天真了。
    雲綺又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
    她自然清楚,想見祈灼的人即便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這點銀子著實顯得寒酸。
    但其實這點銀子她也舍不得給。
    不過她估計,這管事也不會收她的錢,那裝裝大方也無所謂。
    果然李管事推拒道:“小娘子,非是銀錢之事,實是我們祈公子從不見客,除非……”
    雲綺追問:“除非什麽?”
    “除非能對出祈公子所出的上聯。我們公子隻見誌同道合之人,若您對得讓公子滿意,或許公子願意與您見上一麵。”
    李管事又道,“不過,我們祈公子給出的上聯,至今還無人能對上。”
    雲綺挑眉:“能否拿來讓我看看?”
    管事很快便拿來一張紙條。
    隻見紙上寫著一行字:
    【寒蟾碾玉,枯桐泣露,十二闌幹空貯月,碎影敲冰,冷綃籠盡千山雪。】
    冷月如碾玉碎落,枯桐沾露似泣,空欄貯月無人共語,碎影敲冰,寒紗籠雪將孤寂推至天地。
    層層遞進,環境蕭寒,更喻人心如冰、心事塵封,孤冷中見遺世獨立。
    這上聯,多重冷僻意象疊加,動詞又需精準呼應意境,還要兼具空間層次與通感隱喻,對仗需兼顧意象契合與邏輯連貫。
    的確很難對。
    雲綺覺得,這個祈灼大概就沒想見人。
    給人一點希望,但就差把【別來煩我】寫在紙上了。
    京中哪怕是家族自幼培養的大戶閨秀,至多不過熟讀詩書女戒。
    眼前少女不過十五六,如何能對得上公子的奇崛上聯?
    李管事想勸雲綺知難而退,卻見她抬眸:“勞煩取支筆來。”
    李管事沒想到,這少女竟真要一試。
    但也隻能遣人去拿了紙筆來。
    雲綺對著空白紙條,握著筆不過思索幾秒,忽然輕旋筆杆,腕間玉鐲隨著動作滑至小臂。
    她抬腕落墨,筆鋒如遊龍戲水,在紙上流暢遊走,不過數息便落成一行字跡。
    寫罷,她將筆隨意一擱:“拿去呈給你們公子吧。”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李管事匆匆返回,滿眼不可置信。
    “這位姑娘,您這邊請,我們公子說邀您見麵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