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妹不教,兄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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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的大哥,侯府的嫡長子,雲硯洲。
自幼天資非凡,兩歲能誦《三字經》,四歲可辨金石銘文,七歲隨父入書房聽朝堂時局,九歲已能代父擬寫侯府年節賀表。
雲硯洲十六歲以二甲第一名登科入朝,授翰林院編修,十九歲任戶部郎中。兩年前受皇帝欽點調至揚州任鹽運使,主掌東南漕運與鹽鐵要職。
揚州乃天下財賦重地,鹽運使一職需直接向中樞密折奏事,足見皇帝對其能力的絕對信任。
他任職期間整頓鹽政弊端,疏通漕運河道,更設義倉賑濟沿河災荒。政績斐然,民間有“鐵腕理財,仁心治世”之譽。
如今雲硯洲是鍍了一層光環回來,被皇帝從揚州又召回京城,任職正三品戶部侍郎。滿朝堂上,也隻有他和裴羨年紀如此之輕,便身負重任躋身高位。
對雲綺來說,雲硯洲與侯府中任何人都不同。甚至與這世界的其他人都有所不同。
那話本子的作者刻意醜化她,所以原身自幼天資蠢笨,不學無術。少時蕭蘭淑曾延請名師教她識文斷字、研習琴畫,她卻把書撕成紙條,將琴弦故意挑斷,每日隻知帶著丫鬟溜去花園捕蝶玩樂。
蕭蘭淑起初恨鐵不成鋼,後來見她實在頑劣難馴,便漸漸聽之任之。而原身隨著年紀增長,性格愈發任性跋扈,蕭蘭淑也一味溺愛縱容,致使原身以為無論闖下何等禍事,都有侯府兜底,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在雲綺穿來前,原身劣跡斑斑,在京中早就名聲極差,被所有人厭惡,侯府上下也都對她敢怒不敢言,蕭蘭淑也隻是一味放任。
但隻有一個人從未放棄過原身,就是雲硯洲。
他始終覺得,妹不教,兄之過。
雲硯洲還未去揚州時,即便政務繁忙,仍堅持每月旬末親自教導原身讀書。原身雖厭惡課業,卻不敢在他麵前表露出抗拒。
他教妹妹讀書時神色淡淡,總先用朱筆圈出章節,逐字逐句講解其中道理。曾罰原身深夜背誦《論語》,直到她哭著背出“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才罷手。
每逢原身闖禍,也唯有雲硯洲會將其喚至鬆竹軒,命她對著列祖畫像麵壁思過,少則三時辰,多則一整天,直到原身抽抽搭搭說出錯處,才溫聲訓誡一二。
原身對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
既怕他的嚴苛,又敬他的端方,因此從來不敢在雲硯洲麵前造次撒野。
所以剛才雲肆野才會那麽說。
而現在,自己這位大哥應該也得知了,自己教養多年的妹妹其實並非親生。
這讓雲綺也有些好奇,雲硯洲回來後,對她會是什麽態度。
…
雲綺正好借著養傷的契機,在竹影軒靜養了四日。
穗禾每日都將從宮裏帶回的藥膏,用勺子挖出拇指大小,細細敷在她膝蓋上,再以小心翼翼的力道揉開。
到了第五日清晨,膝蓋的淤青已消退許多,原本青紫色的瘀痕邊緣隻暈開淡淡的鵝黃,刻意觸碰也不會再傳來鈍痛。
用過早膳,雲綺斜倚在湘妃竹榻上,隨手翻著本醫書,書頁在她指間發出沙沙輕響。
穗禾匆匆撩開湘簾進來:“小姐,侯府外有人來拜訪您,說是太醫院院判柳明遠家之女,柳若芙。”
柳若芙?
雲綺掀了掀眼皮,眼尾的胭脂在晨光裏泛著明豔光澤。
繼而她慵懶地將書扣在一旁,隨口道:“將她請過來吧。”
這幾日,侯府上下仿佛將她遺忘在竹影軒。
蕭蘭淑因為榮貴妃小產進宮陪伴了幾日,回來後平複悲痛,也命全府開始為十月初八雲汐玥的洗塵宴作準備。
雖說還有一個多月,工匠們卻已開始糊裱那日要用的朱紅色燈籠,後廚著手采買各類外地的珍稀食材,針線房的繡娘們更馬不停蹄地趕製那日雲汐玥要穿的新衣。
聽說蕭蘭淑對這場洗塵宴十分重視,屆時不僅會廣邀京城勳貴,正式宣告雲汐玥的身份。
還會在祠堂擺下三牲祭禮,將雲汐玥的生辰八字寫進黃絹族譜,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簪花焚香,算是真正坐實了侯府唯一嫡女的位子。
而雲綺在族譜上的名字,屆時自然也會被去掉。
永安侯府的唯一嫡女,隻會是雲汐玥一個人。
當然,這種事情雲綺一點都不在意。
榮貴妃的壽宴之後,她與蕭蘭淑和雲汐玥也像是達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知道她們下毒害她。
她們知道她故意設計圈套陷害反殺。
這場無聲的博弈裏,她們互相握著對方的把柄,所以誰都不會再主動提起這件事。
但過去這幾日,這對母女自然也沒坐以待斃,放任壽宴上的事情傳出去,毀了她們母女倆的名聲。
很快,穗禾便帶著一個身著襦裙、梳著雙螺髻的少女進了竹影軒。
來人正是柳若芙。
她生得眉目清秀,一雙杏眼含著怯意,櫻唇微微抿起,整個人像新采的嫩茶般透著小家碧玉的溫婉。
踏入門檻時,指尖還攥著帕角輕輕絞動,直到望見斜倚在軟榻上的雲綺,緊繃的肩膀才微微鬆了半分。
“雲小姐……你的傷可好些了?”
柳若芙聲音輕柔,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自得知雲小姐受傷,我日日都懸著心,早想來探望,又怕擾了你靜養。”
雲綺麵上帶著淺笑著,擺了擺手:“不妨事,柳小姐坐下說話吧。”
聞言,柳若芙卻突然咬住下唇,膝頭一彎便要跪地,雲綺立馬示意穗禾把人扶住。
看向她:“柳小姐這是做什麽?你我年紀相仿,你行此大禮可要折煞我了。”
柳若芙再抬起頭時,眼眶已泛起一圈紅:“……雲小姐,我今日來,一來是看望一下你的傷勢,二來,更是為了向你道謝。”
她哽咽著頓了頓,“前些天壽宴那晚,榮貴妃的龍胎終究沒能保住。貴妃悲痛至極,皇上也震怒不已,將當值的太醫張景和拖去杖刑,聽說他雙腿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若不是雲小姐那日在伯爵府上提醒我,讓我勸父親稱病告假,我便謊稱身體不適將父親留在家中,如今躺在榻上的,便是我父親了。”
柳若芙抬起朦朧淚眼,神情滿是真摯的感激:“我雖不知雲小姐那日為何會那般提醒我,但這份恩情,我柳若芙定會銘記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