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產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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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娘子懷孕這事,楊菁但凡想起,還真有些冒虛汗,心下忐忑。
三十五歲生子也並不很晚,可到底是過了最佳生育的年齡,眼下又不可能去醫院待產。
她倒是個外科醫生,唉,新人一個,當時正在急診輪轉,她老師本來是普外的,後來成了介入大拿,她那會兒多少有點煩惱,麵臨著選普外繼續深造,還是轉介入,穿越前才同老師進行過一場尚不算太深入的談話……
一朝穿越,倒是很不必煩惱了。
除了兩袖清風,什麽都沒帶。
即便她願意冒充婦科二把刀,還是希望嚴娘子千萬別給她發瘋的機會。
最近,楊菁是竭力壓榨腦漿,甚至把當初產科大夫們聚會聊八卦的記憶都翻出來,努力寫了一冊產育手冊,從孕早期,孕中期,孕晚期各種注意事項,到生產時的準備工作,甚至還畫了古老的產鉗,找楊震幫忙尋了個好鐵匠打造幾把,又讓辛娘子尋幾個靠譜產婆試用一番。
不光是產鉗,楊菁還捎帶手地讓鐵匠給她打了柳葉刀,剪刀之類,都拿沸水認真煮過,用煮好曬幹的麻布包好。
桑皮線柳家醫坊竟有現成的,柳大夫見她買了一堆線還嚇了一跳,看她的眼神頗古怪。
其實剛來大齊沒幾日,她就想要置辦一套家夥事,但她入了諦聽,又難從醫,這病入膏肓的拖延症瞬間發作,唉,偷懶真是人之本性。
直到這會兒嚴娘子懷孕,想到種種可能遇到的風險,她這半絕症終於不藥而愈。
不光準備了器械,還霸占了諦聽自家的醫所,試圖弄點青黴素,可惜目前還卡在黴菌培養上,失敗了九次了,弄出一堆毒藥。
楊菁瞪著一滴毒死一頭牛的毒藥,特別希望係統給她開掛的方向能改上一回。
咳咳,還是大蒜素更靠譜。
整個產育手冊,花費了足足兩個晚上才算完稿,寫得可謂是圖文並茂,通俗易懂,辛娘子這樣不認識幾個大字的,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楊震幫閨女把手冊送去肖家,辛娘子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不免有些泛酸。
那是親娘,還真就不一樣。
晚上躺在床上,辛娘子一閉眼就想起丫頭寫的產育手冊,忍不住上去一爪子,掐得楊震一個激靈。
楊震:“……”
“哼。”
一身病骨回了家,點當了銀鐲子,銀簪子貼補男人去求醫問藥的是誰?是自己,端茶倒水擦身,忙前忙後伺候的是誰?是自家阿綿,連小寶都抓了養大的老母雞殺了給她燉湯喝。
嚴氏管了什麽?
好好的姑娘揣著顆思母的誠心去看她,竟還看出一頭傷,一家子就知道欺負人!
辛娘子一開始巴不得嚴氏趕緊將丫頭片子接走,省得他們家還得多養個閨女。
如今可大不一樣,辛娘子偶爾想起丫頭有自己的親娘,心裏便不自在。
她嘴上從來不提,私底下,更深夜夢,偶爾對嚴氏也是頗介意,總會升起點陰暗的小心思,很想挑撥菁娘同那嚴娘子的關係。
辛娘子自然是更疼愛阿綿,不過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時間漸久,菁娘對她來講,已經屬於手背上的肉了。
腦子裏亂七八糟,晚上難受了半晌,白天見了菁娘,她到底忍住了沒翻白眼,沒嘲諷,還寬慰了幾句:“她又不是頭一胎,這怎麽說,駕輕就熟,肯定沒大礙。”
楊菁喝粥喝得正香,反應了下,才明白辛娘子是什麽意思,失笑點頭,想了想又叮嚀:“回頭,阿綿也把新畫冊好好讀一讀。”
阿綿抿起嘴唇含羞帶笑,難得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楊菁多嘴一句,實在是擔心阿綿早早成親,又早早生產,她才十三的年紀,自己都是沒長成的小孩子,現在就懷孕,簡直是催命呢。
像肖三郎,像鎮北侯,還有許多世家公子,為何結發妻子多早亡,有的甚至要續娶好幾個,在她看,倒有一多半是因著他們成親時,男女年紀都太小,生孩子太早鬧的。
此時此刻,身在肖家的嚴娘子送走了出門喝酒的三郎,小心翻開前夫送來的手抄冊子,借著朝陽的霞光細看,心中很是五味雜陳。
惜春閣外的牆角,不知是哪個丫頭不小心丟了個蘿卜到水溝裏,這幾日下雨下得厲害,秋日裏竟開了花。
翠兒嫌寒酸,想趕緊給鏟了去,嚴娘子也不知怎的,一時竟不忍心,出言留了。
那花紅裏透著紫,小小幾朵,迎風招展,瞧著可憐。
看著這花,就想起自己的菁娘。
她的菁娘,也是這麽可憐又可愛。
那孩子在娘胎裏沒養好,生出來小小一隻,兩隻手捧都能捧起來,她婆婆看了孩子,背地裏都說怕是養不活。
可她乖得很,生時沒讓她遭罪,月子裏也不鬧人,眼睛都沒睜開呢就知道心疼娘了,隻要一抱,便露齒笑,是個隻會笑,很少哭的乖娃娃,還會用粉嫩嫩的小手夠她的臉,真讓人心裏軟得不行。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怎麽可能不愛?
可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又能怎樣。
她到肖家以後,好些深夜,都揪著心想女兒,聽說女兒讓花鳥使相中,小小年歲就被選走時,她更恨不能生撕了楊震,咬牙切齒地怨天怨地,也怨自己。
是什麽時候起,漸漸開始不大想起女兒了?
嚴娘子自己都不太清楚,或許是這日子一天天過,記性越來越壞,也或許是兒子漸大,她煩惱兒子會不會同自己生疏的時候更多,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把女兒親筆寫的手抄冊子,包好了仔細放在枕頭底下,她忍不住笑起來。
菁娘還是這麽乖,這麽好,這麽良善。
她摸了摸肚子,自從懷了這一個,她吃酸口的還是多些,還是要再生個兒子才好。
生個聰慧的,會讀書,會習武的兒子,能在這肖家爭一爭的兒子。
當初肖家那般折騰菁娘,她送菁娘走了,讓她的女兒再也不要來,可這事成了她心底深處一撕扯便鮮血淋漓的疤。
‘善良’的楊菁,一大早就蹲諦聽後門看貓狸子和大黃狗打架,順便躲懶,她看得是意猶未盡。
“大黃也忒慫了些,連爪子都不敢上。”
周成瞪了眼夾著尾巴耷拉著腦袋,縮在牆角隻會‘嗚嗚’的狗子,沒好氣地給它端了一盆乖乖不吃的骨頭,也給大貓狸子整了一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