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回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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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昭慶心腹秦嬤嬤也在,聽了一番後,也不知道想到什麽,眼淚吧嗒吧嗒無聲往下掉。
秦嬤嬤這人,宋今瑤接觸過幾次,年輕時候曾是昭慶身邊的暗衛,後期被調到人前跟在昭慶旁邊伺候,是個性格堅毅,一絲不苟,及講究體麵姿容的。
五官長得亦是稍顯嚴苛肅穆。
這般性情的人,很少喜形於色,這時候這般表露情緒,難免讓人產生幾人動容。
隻見她哭了一陣後,胡亂抹了兩下,目光殷殷看向宋慕白。
“宋小國公爺,您醫術高超,剛剛可有看,我們二公子的身子往後可能調理好?”
“我們大公子喜文,二公子喜武,可二公子自小到大中毒次數太多,傷了根基,無緣習武是他一直以來的遺憾,若是能調理好身子,全了他多年夙願,老奴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值得的!”
秦嬤嬤這一番話,聽得在場眾人心口窒息不已。
這一刻,宋今瑤才算是真正理解,為何大哥那般執著於奪權。
每日緊繃著神經過日子,各種地方小心還是防不勝防,這樣的生活一過便是二十幾年。
積累的仇恨已經到達了頂峰!
秦嬤嬤說罷,就要給宋慕白跪下。
宋慕白隻得心情沉重地應了下來。
調理也不是不能調理,隻是時間和名貴藥材的事,等時局安穩些,這些都不是問題,唯有身上常年積累的餘毒要清,藺書玄怕是要吃些苦頭。
二表弟骨骼清奇,的確是個練武的料子!
難得的是,性格又那般堅毅。
他都沒敢說出那種毒帶來的疼痛感,疼起來亡命之徒都要淚灑三分!
沒有大仇大怨的人,是不會下這種毒的,老皇帝當真是狠辣!
......
皇宮。
皇帝的寢宮禁漫著濃鬱的藥草苦澀味道。
此刻他一襲明黃中衣,歪靠在榻上。
喜公公親手捧著藥碗舉過頭頂,跪於榻前服侍。
“陛下,再不喝,藥就涼了。”
興許是吃藥太久,老皇帝一聞到這藥味便口中作嘔,蒼老的眉眼整個都沉鬱下來。
靜默良久,直到喜公公捧著藥碗手腕都酸麻不穩的時候,老皇帝自己接過了藥碗。
一飲而盡。
喜公公低垂著頭,聽著耳邊咕嘟聲,鬆了口氣。
人的性情在病痛折磨下,也會大變,更何況本就是個多疑的帝王。
喜公公伺候起來是半點不敢鬆懈。
然這口氣剛鬆,老皇帝卻不知何故甩了藥碗。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響起。
喜公公渾身發抖,匍匐下來:“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殿內伺候的小太監大氣也不敢出,輕手輕腳埋著頭清理藥碗碎裂的殘渣。
喜公公頭磕的砰砰響,直到腦袋磕到發疼發脹,略見暈眩感之際。
頭頂響起老皇帝陰冷的聲音。
“居然又失敗了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喜公公卻是清楚,老皇帝指的是昭慶公主府。
他跟在老皇帝身邊年頭最久,每次對昭慶下手,他並不是全知曉,卻也次數繁多。
然,也不知道是陛下派出的那些手下太蠢,還是昭慶真的防備甚嚴,最終都是換來老皇帝的挫敗告終。
其實換個方向想,也尋常。
先帝在位時,昭慶受寵程度遠超宮內所有皇子公主。
昭慶自幼也聰慧,雖未參與過朝政,可宮內傳言,年紀不大的昭慶卻也幫先帝出謀劃策解決過不少民生問題。
都說宸啟王朝若有女帝現世,絕昭慶莫屬。
衝著這獨一份的盛寵隆恩。
先帝給昭慶留下了什麽恐怖的勢力,無人知曉清楚。
後期也知為何隻是平庸的麵前這位帝王繼了位。
喜公公對其中內幕也不是很清楚,那時候的他隻是冷宮偏殿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監。
現在這位帝王繼位後,不知何緣故,幾乎是一夜間身邊伺候的老人莫名全消失了,他這才得以有機會被調出冷宮,一步步走到如今到了老皇帝身邊伺候。
全消失?
其實想也不用想。
冷宮後院的枯井,從不缺白骨。
宮內死幾個人,悄無聲息。
心中揣著心思翻湧,喜公公後背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他這樣一路在一個主子身邊伺候經年,還依舊占著大總管高位的閹人奴才,是本事也是奇跡,這樣的人在後宮中......
有!
但為數不多。
這時,頭頂的喘息聲加重,老皇帝的咳聲一聲接著一聲,似要把心肺咳出來那種。
喜公公不敢再跪著了,緊忙起身端來溫茶,伺候老皇帝潤喉止咳。
喝了溫茶後,老皇帝又要丹藥。
喜公公沒有遲疑,去了丹藥給老皇帝,又重新倒了杯溫茶遞過來。
接了空杯後,他複又回來,立在龍榻一側,恭順站立。
眉眼偷瞟向老皇帝。
隻見老皇帝閉上眼,一臉的饜足表情。
喜公公卻繃緊了心弦。
其實,七皇子事情出來後,他能感覺到,依照老皇帝多疑的性子,是對丹藥也起了疑心的,中間有兩日,陛下對丹藥是碰也沒碰。
召喚過太醫院院正秘密單獨詢問過什麽。
他不在旁伺候,連一二也不清楚。
今日要丹藥,是自那日陛下吐血後,第一次索要。
這一刻,見了老皇帝的表情,喜公公心中一陣恐懼感襲來。
這樣饜足癡迷的表情,不該出現在一張蒼老的臉上。
這丹藥裏麵的成分,或許有著能讓人成癮的東西。
不然從不被旁物左右的帝王,就連用膳再喜愛的菜也隻夾一箸的人,怎會起了疑心卻仍要服用?
思及至此。
後背的汗還未幹,喜公公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秦太傅來求見。
老皇帝擺了擺手讓人進來。
“老臣見過陛下!”
佝僂的身影顫顫巍巍進來後,福了個跪拜禮。
紮紮實實的磕頭聲,在暗沉的宮殿內異常清晰。
喜公公都準備去為人端來軟凳了,然老皇帝一直沒有讓起的意思。
七皇子沒出那種事之前,秦老太傅見聖顏都是可不跪的,這廂境遇和之前天差地別,顯然陛下心中還是惱了七皇子的。
作為七皇子妃的娘家人,秦老太傅也受到了遷怒。
“陛下,七殿下......”
秦老太傅斟酌開口,可剛開口便被老皇帝出聲打斷:“不用再求了,讓那不孝子沉寂一段時日也是好事,之後朕自有安排,太傅且回吧。”
秦老太傅隻聽到“一段時日”,頓時心中鬆快不少。
斟酌話裏的意思,看來七皇子還是有希望的。
“是,陛下,那老臣告退了。”
又磕了一頭,人退了出去。
臨踏出門那一瞬,老皇帝又道:“讓老七把下月分量的丹藥獻上來。”
秦太傅欸了聲,出去時佝僂的後背都挺直了。
隻要陛下對七皇子還有需要,一切都能撥雲見日明。
秦老太傅走後,馬上快晌午了,喜公公出去傳膳。
回身看老皇帝臉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麽,轉身一刹那,他瞧見老皇帝的暗影現了身。
“朕命不長了,在朕死前,一切隱患都要清理幹淨......皇子再不好,帝位也不能落到皇室其他宗親手中......”
殿門合上的吱呀聲中,喜公公隱隱聽到老皇帝這一番說辭。
大殿拐角避風處。
喜公公麵容冷肅招來幹兒子:“你想辦法往宮外傳個信......”
小太監一臉愁容勸道:“幹爹,怕是不行哇,最近宮中,尤其是陛下的寢宮四周守衛增加,宮內的人都出不去。”
“那燕六爺呢?他總是在宮內當值的吧?”
“燕六爺也被調離了......”
“想想辦法,不然你我怕是沒命活了!”
喜公公神色嚴肅,小太監聽了這話,也是雙股打顫,他不明白幹爹到底是聽到了什麽,怎麽會事態這般嚴峻。
可他也不敢多問,隻得低頭應下。
......
另一邊宋府。
宋今瑤一行人隱秘地回到宋府的時候,已是過了晌午。
臨出去時,提點過幾個孩子先用膳,無需等她和老三,回去卻見桌上飯菜還都未動。
幾個人都在等著她。
慕容澈今日依舊是裝出病容出行,不過因著是來宋今瑤這個嶽母這裏,臉上也隻是略顯蒼白一些,腳步不穩點,看著倒也不似傳言中隨時會咽氣的模樣。
府內幾個不知具體的,像宋淵,宋川,沈清墨幾人見了,仔細觀察了一番後,從開始的擔憂,到鬆了口氣,也是親熱招待著。
宋今瑤和宋慕白進去的時候,幾人正圍著桌子喝茶閑聊。
氣氛也算是融洽。
“母親!”
“母親,孩兒讓廚房把飯菜熱一熱。您先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飯廳,幾個孩子見她進來,一個個起身迎了過來,誰也沒多問她帶著老三去做了什麽。
隻一個個關心她有沒有冷到。
手上不知是被誰塞了個手爐,絲絲暖意順著冰涼的指尖溫暖了全身。
宋今瑤眉眼染上柔色,招呼著大家重新落座。
又看向老大幾個孩子:“怎麽一個個這般不聽話,澈世子是第一次來府裏用膳,今日又是回門宴,你們怎好讓人餓著肚子久等呢。”
雖是責怪的話,眼底深處卻是滿滿的欣慰。
“母親,莫要怪幾個哥哥和嫂嫂,是世子要等的。”
宋文惠勾唇笑道。
說話間,下意識看了眼身側的慕容澈,見慕容澈沒說話,一隻素白的小手,在桌下暗暗照著對方腰上軟肉戳了下。
提醒他也說兩句。
腰間傳來一陣酥麻感。
慕容澈頓時一怔。
耳尖微不可見染上點粉色。
這丫頭!
還真是膽子越發大了。
是不是這些時日他裝病,讓宋文惠這小丫頭覺得他性子是個軟的了?
不管心裏這麽想,慕容澈到底還是配合著宋文惠說道:“母親,確實是我要等的,想著大家一起用膳,氣氛才好。”
今日回門宴,慕容澈和宋文惠是主角,在加上慕容澈世子的身份地位,座位緊挨著宋慕白,也是距離宋今瑤比較近的。
宋今瑤睨了眼二女兒在桌下偷偷摸摸的小動作,會心一笑。
還未來得及移開視線的時候,又睨見慕容澈在桌下抓住了宋文惠作怪的指尖。
宋今瑤輕咳了聲,移開視線,放到他處。
看來,二女兒這裏,她可以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