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那年,主席台上我雙手插兜,不知道什麽叫做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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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安分局的大樓,從外麵看還算氣派,但一踏進大門,一股陳腐的氣息便撲麵而來。
    大廳的地麵是老式的水磨石,邊角處積著一層洗不掉的陳年汙垢。
    牆上掛著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也不知道多久沒擦了,蒙著一層灰,顯得有氣無力。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味、泡麵味和劣質空氣清新劑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李凡雙手插兜,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一群噤若寒蟬的警員。
    他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麵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在這死寂的大廳裏,顯得格外刺耳。
    沿途經過的各個辦公室,門都虛掩著。
    一雙雙窺探的眼睛,從門縫裏偷偷地看過來,眼神裏混雜著好奇、畏懼和幸災樂禍。
    當他們的目光與李凡那冰冷的眼神不經意間對上時,又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縮了回去。
    整個分局,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行將就木的暮氣。
    李凡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地方,比他想象的還要爛!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在身後那群低著頭的下屬裏掃了一圈。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一個紮著幹練馬尾,身姿挺拔的女警身上。
    在這一群垂頭喪氣、眼神躲閃的男人中間,她那雙清亮而又倔強的眼睛,顯得格外突出。
    【姓名:鄭賽男,女,25歲,潼安分局刑警大隊普通刑警。評價:恪盡職守,能力出眾,富有正義感,因不願同流合汙,常年受遊所為團夥打壓,是分局內為數不多仍懷有一腔熱血的“異類”。】
    李凡嘴角微微一揚,伸手指了指她。
    “你,鄭賽男,過來。”
    鄭賽男猛地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左右,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
    “我?”
    “對,就你。”李凡的語氣不容置疑,“我辦公室在哪?”
    鄭賽男的心髒“砰砰”狂跳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和緊張,猛地挺直腰杆,一個標準的立正,聲音清脆地回答:“是,李局!我帶您去!”
    “走吧。”李凡點點頭,轉身便走。
    鄭賽男不敢怠慢,連忙邁開長腿,快步跟了上去,與李凡保持著半個身位的距離。
    她能感覺到,身後無數道複雜的目光正像針一樣紮在自己背上。
    有嫉妒,有疑惑,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心裏,此刻正翻湧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
    李凡!
    這個名字,在過去的十幾天裏,幾乎成了她和隊裏幾個同樣被排擠的年輕同事私下裏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們每天都耳濡目染,知道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男人,如何在滄海區攪動風雲,如何把遊所為那個在潼安作威作福了近十年,連林局都無可奈何的毒瘤連根拔起!
    那種感覺,比自己親手破了個大案還要痛快!
    鄭賽男是警校的高材生,一畢業就以第一名的成績分配到了潼安分局刑警大隊。
    她曾滿懷著一腔熱血,想要除暴安良,守護一方平安。
    可現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在遊所為和高景輝等人把持下的刑警大隊,想辦案?
    可以!
    但你得先學會看人下菜,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學會把那些燙手的山芋巧妙地推給別人。
    她不肯,於是她就被邊緣化了。
    大案要案輪不到她,立功受獎更沒她的份。
    每天的工作,就是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鄰裏糾紛,或者整理一些陳年舊案的積壓卷宗。
    她好幾次因為頂撞高景輝,差點被扣上“不服從管理”的帽子直接辭退。
    如果不是遊所為一夥突然倒台,她最好的結局,大概就是灰溜溜地脫下這身警服。
    而現在,那個親手終結了這一切的男人,就走在她的麵前。
    他不僅來了,還直接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讓鄭賽男如何能不激動?
    “李局,我們現在在分局一樓,主要是戶政、信訪和後勤保障的科室。二樓是治安大隊和交警大隊。”
    “三樓是刑警大隊和經偵大隊,您的辦公室在四樓,和林局的辦公室在同一層。”
    鄭賽男一邊走,一邊用清亮的聲音介紹著,刻意忽略了那些辦公室裏傳來的懶散和暮氣。
    李凡“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兩人穿過走廊,踏上樓梯。
    樓梯的扶手油光發亮,牆壁上倒是貼著不少宣傳標語和英雄事跡,但看起來都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與這棟大樓的整體氛圍格格不入。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四樓。
    相比於樓下的嘈雜,四樓要安靜許多。
    鄭賽男指著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實木門,輕聲說道:“李局,那就是您的辦公室,以前是……遊所為的。”
    她特意放輕了聲音,似乎怕這個名字會引起李凡不快。
    李凡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徑直走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門。
    一股塵封的黴味混雜著淡淡的香水味撲麵而來。
    辦公室很大,足有七八十平。
    一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擺在正中央,後麵是一排頂到天花板的書櫃,隻是裏麵空空如也。
    旁邊還有一套待客用的真皮沙發和茶幾,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
    看得出來,遊所為很會享受。
    李凡環顧一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嘩啦——”
    陽光瞬間湧了進來,驅散了滿室的陰霾和腐朽氣息,空氣中飛揚的塵埃在光柱中清晰可見。
    從這裏,可以俯瞰到大半個潼安城區的景象。
    鄭賽男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去,把分局最近一年的案宗,全部給我搬過來。”李凡頭也不回,聲音平淡地吩咐道。
    “全部?”鄭賽男愣了一下,分局一年的案宗,堆起來得有半人高,他一個人看得完嗎?
    “有問題?”李凡轉過頭,眉毛一挑。
    “沒!我馬上去!”鄭賽男一個激靈,再也不敢多問,轉身小跑著就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隻剩下李凡一個人。
    他走到那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椅子是真皮的,很軟,但他卻感覺屁股底下像是長了釘子。
    他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
    潼安分局下轄十二個派出所,整體狀況是一鍋爛粥。
    但其中最爛的,毫無疑問是潼安派出所。
    拜他所賜,在之前的唐村案中,潼安派出所從上到所長,下到幾個關鍵民警,幾乎被他一鍋端了,現在整個所裏都處於群龍無首的真空狀態。
    一個失去了管束的轄區,治安會亂成什麽樣子,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那些盤踞許久的地痞流氓、牛鬼蛇神,此刻恐怕正像雨後春筍一樣,瘋狂地冒頭,試探著新的底線。
    與其撒胡椒麵一樣到處整治,不如集中火力,先找個最爛的地方開刀。
    就從潼安派出所開始!
    李凡心裏打定了主意,而恰好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鄭賽男抱著一大摞比她人都高的卷宗,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砰!”
    她將那堆積如山的卷宗重重地放在李凡麵前的辦公桌上,發出一聲巨響,桌子都跟著晃了晃。
    “李局,都在這了。”鄭賽男喘著氣說。
    李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隨手抽出一本,然後,在鄭賽男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開始了他表演。
    “嘩啦啦——”
    那翻動書頁的聲音,根本不像是在閱讀,更像是高速運轉的點鈔機!
    他的手指在書頁上飛速掠過,眼睛幾乎隻是一掃而過,一本厚厚的卷宗,前後不過十幾秒,就被他翻到了底。
    然後,他隨手將看完的扔到一邊,又拿起一本。
    “嘩啦啦——”
    “嘩啦啦——”
    辦公室裏,隻剩下這讓人頭皮發麻的翻頁聲。
    鄭賽男徹底傻眼了。
    她張著嘴,看著李凡那行雲流水的動作,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這是在看書?這他媽是在做法吧?!
    可當她想起李凡之前那句“來之前已經把你們所有人的資料都看了一遍,刻進腦子裏了”,再聯想到他精準地叫出自己和另外四個同事的名字……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伴隨著更加狂熱的崇拜,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二十分鍾後,當最後一本卷宗被李凡合上,扔在桌上時,他麵前那堆積如山的文件,已經變成了兩座整齊的小山。
    李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通過這些卷宗,他對潼安分局近一年來那低得可憐的破案率、混亂不堪的內部管理,以及各種敷衍了事的辦案態度,有了最直觀的了解。
    一個字,爛!
    爛到了根子裏!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距離他之前說的開會時間,還有五分鍾。
    夠了。
    李凡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帶得向後滑出老遠。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辦公室,站在四樓空曠的走廊上,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樓下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
    “集合!!!”
    聲音如同炸雷,回蕩在整棟沉悶的大樓裏,震得牆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
    一瞬間,整棟大樓仿佛被按下了啟動鍵。
    “我操!快快快!”
    “媽的,茶杯都灑了!”
    “誰他媽別踩我鞋!”
    原本死氣沉沉的各個辦公室裏,瞬間響起了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聲。
    椅子被撞倒的聲音,文件散落一地的聲音,還有雜亂無章、倉皇失措的腳步聲,從各個樓層同時響起。
    “噔!噔!噔!噔!”
    無數個身影,從辦公室裏衝了出來,一個個臉色煞白,眼神裏充滿了恐懼,瘋了似的朝著樓下的操場狂奔而去。
    開玩笑!
    這位新來的爺,剛來不到一個小時,就當街幹翻了兩個A級通緝犯,還把刑偵副隊長給直接銬了!
    現在他喊集合,誰敢慢一秒?
    誰慢了,誰就是那隻被用來儆猴的雞!
    一時間,整個潼安分局,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堪稱建局以來最高的工作效率。
    不到五分鍾。
    潼安分局後院的操場上,已經黑壓壓地站滿了人。
    說是操場,其實就是一塊雜草叢生的水泥地,籃球架鏽跡斑斑,連籃網都破成了幾條爛布,在風中飄蕩。
    幾百號警員,從各個科室、各個樓層衝出來,隊形歪歪扭扭,不少人衣衫不整,氣喘籲籲,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
    整個隊伍,就像一群臨時被抓來湊數的烏合之眾,毫無紀律可言,更別提什麽精氣神了。
    李凡站在簡陋的主席台上,雙手插兜,冷眼看著底下這片狼藉。
    他身後,鄭賽男站得筆直,像一杆標槍,看著眼前這一幕,她的臉上也忍不住泛起一絲羞愧。
    李凡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但很快又鬆開了。
    他知道,這不能全怪他們。
    上梁不正下梁歪,遊所為那種貨色當道,整個分局的風氣爛到了骨子裏,指望他們能保持高昂的鬥誌和嚴明的紀律,那才是天方夜譚。
    他沒有立刻發作,隻是靜靜地站著,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底下每一張臉。
    被他目光掃到的人,無不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原本嘈雜的議論聲也漸漸平息下去。
    整個操場,很快陷入了一片死寂,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和狂亂的心跳。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新官上任的第一次訓話,要開始了。
    是福是禍,是三把火還是一鍋端,就看接下來的幾分鍾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李凡走到了主席台前那支鏽跡斑斑的麥克風前,輕輕拍了拍。
    “滋啦——”
    刺耳的電流聲讓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
    “同誌們。”
    李凡開口了,聲音不大,卻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操場。
    “我叫李凡,從今天起,擔任你們的常務副局長。”
    他頓了頓,環視一圈,繼續道:“你們當中,或許有人聽過我的名字,或許也有人對我一無所知!”
    “沒關係,我先直觀的給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我,李凡!從警至今滿打滿算不到兩個月!”
    “但就是這一個多月,我從一個實習民警,幹到了今天廈城潼安分局常務副局長的位置!”
    “在沒有任何特殊背景的情況下,我個人榮獲了一枚特等功、兩枚一等功、一枚二等功,以及數枚的集體功!”
    “警銜,也從一個實習警員,幹到了二級警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