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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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淩晨四點五十分左右,那輛尾號XXX的清潔車會在這裏暫停;
司機通常會下車,走到五六米外的一個牆角陰影處;
解決個人問題,耗時大約三到四分鍾。
這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一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子,所能找到的最短暫的時間縫隙。
時間一分一秒逼近。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如同刀割,但他額頭上卻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的手緊緊攥著垃圾袋的提手,那是一個與其他垃圾袋別無二致的黑色袋子;
上麵印著模糊的“景泰物業”字樣,裏麵,是他傾盡所有送給陳泰的“禮物”。
來了。
清潔車的引擎聲由遠及近,車燈劃破昏暗,最終停在了預定的位置。
張宏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死死盯著駕駛室的門。
“哢噠。”
門開了。
身材壯碩的司機打著哈欠跳下車,果然如往常一樣;
他嘴裏叼著煙,步履鬆散地朝著那個熟悉的牆角走去。
就是現在!
張宏猛地吸了一口氣,利用起自己這副“人畜無害”的老態;
以一種略顯急促、但看起來更像是早起拾荒老人趕路的姿態;
徑直朝著清潔車的後車廂走去。
車廂是半開放式的,裏麵零散地堆著些黑色垃圾袋,不多,剛好能提供掩護。
他撥開表層的兩個空癟的袋子,將自己手中那個沉甸甸的“禮物”;
穩穩地、深深地塞了進去,然後迅速將旁邊的幾個垃圾袋拉扯過來;
仔細地覆蓋在它的上麵,讓它徹底隱沒在那片狼藉之中。
做完這一切,他立刻轉身,不再回頭;
維持著來時那種略顯蹣跚的步伐,朝著與司機相反的方向,快速離開。
他能感覺到背後似乎有目光,也許是司機的,也許是幻覺。
晨風灌進他的衣領,他卻覺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腹部火辣辣地疼,幾乎要炸開。
他不敢咳嗽,拚命忍著,直到拐過街角,徹底脫離了清潔車的視線範圍;
他才猛地靠在一麵冰冷的牆壁上,整個人如同虛脫般滑坐下來;
壓抑許久的劇烈咳嗽排山倒海般湧出,他蜷縮著身體;
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
但在他渾濁的眼底深處,卻燃起了一簇瘋狂的火苗。
他成功了!
以這殘破之軀,親手將複仇的利刃,送到了惡魔的門前。
這過程短暫卻驚心動魄,依賴於對時機的精準把握;
對自身“老弱”偽裝的利用,以及那孤注一擲的勇氣。
任何一個微小的差錯:司機提前回頭、被人撞見、袋子放置的位置不當;
都將是滅頂之災。
然而,命運似乎在這一刻,站在了他這邊。
他聽著那清潔車的引擎聲重新響起,逐漸遠去,駛向那座他恨之入骨的別墅。
希望的毒藥,混合著病痛的折磨與複仇的快意,在他血管裏奔湧。
他掙紮著站起身,死死攥著手中那個粗糙的引爆器;
朝著他預定的觀察點,一步步,堅定地走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張宏看到清潔工像往常一樣,與保安簡單交談;
然後車輛被放行,轉彎駛入了那道高牆之內。
進去了!
一股巨大的期待感瞬間衝垮了緊張,讓張宏幾乎要虛脫。
他在預定的觀察點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來,大口喘息,眼中燃燒著病態的火焰。
成功了,最關鍵的一步成功了!
陳泰,你死期將至!
他計算著時間,想象著那個禮物被無意中帶到別墅的某個角落;
他期望著那個禮物就在陳泰經常活動的區域附近。
他不能等太久,夜長夢多。
感覺時機差不多時,張宏掙紮著站起,再次舉起引爆器。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所有的生命力仿佛都凝聚在了那根即將按下的拇指上。
“下地府吧,陳泰!”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按下了按鈕。
預想中的驚天動地並沒有到來。
沒有爆炸,沒有火光,沒有驚恐的尖叫,甚至連一絲異常的聲響都沒有。
別墅區依舊安靜,隻有晨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仿佛在無情地嘲笑著他的徒勞。
死寂。
張宏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然後像破碎的麵具一樣剝落,露出底下慘白而絕望的真實。
他不信邪,再次瘋狂地按動按鈕,一次,兩次,十次……
直到拇指傳來劇痛,直到那小小的塑料外殼幾乎要被按碎。
依舊,什麽都沒有。
冰冷的絕望,如同數九寒天的冰水,從頭頂澆下,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所有的謀劃,所有的隱忍,所有燃燒生命換來的最後機會;
在這一刻,化為了可笑的泡影。
原來他所謂的精心設計,在陳泰加強的安保麵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原來他連靠近仇人,同歸於盡的資格都沒有。
“嗬……嗬嗬……”
他發出意義不明的低笑,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仿佛能看到九泉之下的妻兒,那失望而悲戚的眼神。
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撕碎。
就在這時,雜亂的腳步聲迅速逼近他藏身的觀察點。
門被粗暴地踹開,幾名眼神凶狠的安保人員衝了進來,動作迅捷而專業。
“就是他!”
根本沒有絲毫廢話,沉重的武器帶著風聲狠狠砸在他的背上、腿上。
劇痛瞬間炸開,張宏悶哼一聲,蜷縮在地。
緊接著,堅硬的鞋子毫不留情地踢踹在他的腹部、肋骨上。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內髒仿佛被攪成了一團;
鮮血從他的口鼻中不受控製地湧出,腥甜的氣息充斥口腔。
每一記打擊都帶來深入骨髓的痛苦,但他卻奇異地感覺;
這肉體的疼痛,遠不及內心絕望的萬分之一。
陳泰的侄子慢悠悠地踱步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像破布娃娃一樣癱在地上的張宏。
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將張宏完全覆蓋。
對方蹲下的動作很慢,帶著主宰者特有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