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虛幻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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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尹姓好友再次造訪,這次帶來了一份更詳細的報告。
除了張明遠的活動軌跡,還附帶著一份意外收獲——
張明遠十六歲女兒張小雨的體檢報告。
報告顯示,這個女孩擁有極其罕見的“萬能供體血型”,
其細胞再生能力是常人的三十倍以上,正是“生命序列”項目夢寐以求的頂級供體類型。
李東升清楚記得當時自己激動到呼吸急促,手指微微發抖。
他那時候已經七十一歲了,上次接受“生命序列”灌注治療已是一年半前,
近來明顯感到精力不濟,連批閱文件時手都會不自覺地顫抖,視力也大不如前。
而與尹家合作果然愉快,剛打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
眼前這份報告,簡直是天賜良機。
李東升仔細翻閱著報告上的各項指標,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開來。
他與尹姓好友相視而笑,那笑容仿佛幻化成了兩張大口,令人毛骨悚然。
兩天後的深夜,李東升收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張明遠“因酒後意外墜樓身亡”。
同時“其女張小雨因精神受創,已由專業醫療機構接管進行康複治療”。
報告附件裏還有一張張小雨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女孩手腕上插著輸液管,眼神空洞無神,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
一周後,利用張小雨的血液提取物,他完成了又一次“生命灌注”治療。
回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李東升捂著胸口,感受到身體機能的衰退。
如今尹家明顯在走下坡路,連秦海洋這樣的“刁民”都敢拿起武器了。
“搖籃”基地被毀,“生命序列”治療不知何時才能恢複。
他今年七十三歲,沒有定期治療,醫生預言他最多再撐五年。
恐懼如冰水澆遍全身。
他怕死,非常怕。
思前想後,李東升認定,如果說還有誰能讓他活下去,隻能是尹家。
何況他為他們做了太多見不得光的事——
篡改經濟數據、製定傾斜政策、打壓競爭對手,甚至協助處理像張明遠這樣的“麻煩”。
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下定決心,必須更加賣力地為尹家奔走。
看著桌上新送來的幾份上訪人員名單,李東升蒼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他按下通話鍵,對秘書吩咐:
“把最近三個月所有重複上訪者的資料整理出來,”
“重點標注那些情緒不穩定、有煽動傾向的。”
“以‘維護社會穩定’為由,啟動‘特殊關懷程序’。”
他所說的“特殊關懷程序”,實則是通過與司法係統的人脈,
將這些上訪者以“尋釁滋事”或“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送入特殊看守所;
或者聯係合作的精神病院,出具“偏執性精神障礙”的診斷,進行“強製醫療”。
如今尹家自顧不暇,再不可能像處理張明遠那樣,替他幹淨利落地解決這些麻煩了。
以李東升現有的能量,最多隻能做到這一步。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幫助尹家穩住經濟命脈。
他清楚地知道,隻要能夠協助尹家維持對關鍵經濟領域的控製,
他們一定會記得這份雪中送炭的功勞。
屆時,憑借這份情麵,尹家勢必會動用殘存的資源和渠道,為他尋找新的續命之法。
至於那些可能因此破產的企業主、被剝奪合法權益的百姓,
在李東升眼中,不過是維持他生命和權力必須付出的代價。
那些被他送入絕境的人們,從來就不是與他一樣的,有血有肉的生命。
——————
數日後,青城,李東升書房內。
剛剛送走自己在治安係統的老友,以及那位經營著“康寧精神療養中心”的侄子。
他們剛剛高效率地敲定了又一批“重點上訪人員”的“特殊關懷”方案:
先是以“尋釁滋事”或“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送入特定看守所;
然後由他的侄子出具“偏執性精神障礙”的診斷,進行“強製醫療”。
這遠比走官方流程要快得多,也“幹淨”得多。
客人們離去,書房重歸寂靜,隻剩下空氣的沉悶。
李東升感到一陣深切的疲憊。
仿佛剛才談笑間決定的那些人的命運,抽空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
他需要提提神。
目光落在茶幾上,那裏還擺著剛才待客後未曾收拾的茶具。
他重新坐下,信手往紫砂壺裏添了茶葉,注入熱水。
本以為這泡談話結束後才匆匆衝泡的茶,滋味會寡淡涼薄。
然而,當溫熱的茶湯滑過舌尖時,李東升微微一怔。
滋味竟出乎意料地醇厚甘潤。
就連書房裏那原本空氣的沉悶,似乎也悄然散去,呼吸間竟感到一絲……甜膩。
他不由得又飲了一口。
一股奇異的暖意順著喉管而下,疲憊感瞬間被驅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飄飄的,宛若雲端的感覺。
他靠在寬大的椅背上,閉上眼睛。
幻想不受控製地湧現。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給尹家雪中送炭獲得了巨大的回報,
尹公親自握著他的手,承諾為他重啟“生命序列”項目……
他仿佛看到自己躺在熟悉的醫療床上,富含生命精華的液體重新注入他衰老的血管,
皺紋被撫平,白發轉黑,力量重新回到這具腐朽的軀體……
他多活了十年,二十年,依舊大權在握,享受著無盡的尊榮……
李東升幹癟的嘴角抑製不住地向上扯動,發出了滿足而模糊的笑聲。
但這愉悅的巔峰並未持續太久。
一種強烈的心悸和眩暈感猛地將他從美夢中拽出!
他艱難地睜開眼,視線卻模糊不清,書房裏的家具在扭曲旋轉。
他試圖抬手揉揉眼睛,卻發現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鉛,根本不聽使喚。
有問題!
中風了?!
還是中毒了?!
是茶嗎?!
李東升心頭警鈴大作,想呼喊外麵的守衛,想打電話給剛剛離去的侄子和老友,
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連一個清晰的音節都吐不出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虛幻的暖意。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