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這會不會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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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震元在床邊的圓凳上坐下,凳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他下意識地朝旁邊瞥了一眼,一個沉重的梳妝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暗的光澤,靜靜地立在床頭不遠處。
    妻子背對著他,蜷縮在被子裏,單薄的身影仿佛隨時會消融。
    尹震元看著那虛弱的身體,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幹澀地擠出一句:“阿素……我在這裏。”
    回應他的卻隻有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
    他看到妻子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她的手緊緊攥著一張邊角已經磨損的舊照片——
    那是很多年前,尹文深和尹文姝還都是孩童時,一家人在宅邸花園裏拍的一張家庭合照。
    尹震元心中湧起一陣尖銳的痛楚,混合著一種想要做點什麽的焦躁。
    於是他傾身向前,聲音放得更低,帶著一種試圖抓住某種掌控感的瘋狂說道:
    “那些負責直升機維護的,所有經手過的人……”
    “還有那天接觸過茶水的傭人……我都已經秘密處理掉了。一個都沒留。”
    他頓了頓,觀察著妻子的反應,期待這殘酷的決斷能給她帶來一絲慰藉。
    然而,妻子的身體猛地一僵,哭泣聲戛然而止。
    她依舊沒有回頭,沉默在房間裏彌漫。
    良久,妻子用一種近乎破碎的語調開口道:“震元……你說……這會不會是……報應?”
    尹震元像被火燎到般猛地彈起身,梳妝台被他突然的動作震得一顫:“胡說!什麽報應!哪來的報應!”
    妻子終於緩緩轉過身,她的眼睛灰敗,裏麵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
    她死死盯著尹震元,聲音顫抖著:“震元……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了……”
    她用力攥著胸口,仿佛那裏堵著無法呼吸的痛楚:
    “為什麽是文深?為什麽又是文姝?為什麽都這麽‘意外’?一個接著一個……”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瀕臨崩潰的哭腔:
    “我們……我們這些年,靠著‘生命序列’……是,我們是受益了……”
    “可那些東西,那些從別人身上……”
    “我現在一閉眼就想到那些‘供體’,那些消失的人……”
    “然後就是我們自己的孩子……”
    淚水無聲地滑落,妻子的眼神渙散,充滿了自我折磨的聯想:
    “是不是……是不是我們用了不該用的東西,奪了不該奪的……”
    “現在輪到我們的孩子來還了?這是不是……就是報應?啊?你告訴我……”
    “別胡思亂想!”尹震元打斷她,語氣急促,試圖用強勢壓下自己心底同樣滋生的寒意。
    “那都是無稽之談!‘生命序列’是家族偉業的基石!那些都是必要的……”
    “必要?”妻子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仰著臉,像個被恐懼吞噬的孩子。
    “那我們的孩子呢?他們的死也是‘必要’的嗎?如果不是報應,那是什麽?”
    “你告訴我,是什麽力量能這樣……這樣精準地,一個接一個地奪走他們?”
    “連一點痕跡都不留?這難道不像……不像我們曾經……”
    她沒有說完,但那未盡的言語比說出口更讓人膽寒。
    尹震元看著妻子徹底被恐懼和悲痛摧毀的樣子,想著自己同樣無法理解的殘酷現實,
    他那些關於家族、資源、偉業的言辭全都卡在了喉嚨裏。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反駁在接連失去兒女的事實麵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一股無法言說的戰栗,從脊椎一路蔓延至全身。
    尹震元猛地轉身,不願再在這令人窒息的房間裏多待一秒。
    他無法麵對妻子更深的崩潰,也無法麵對自己內心那悄然滋生的“恐懼”毒芽。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步伐淩亂地走出了房間,反手帶上了房門。
    厚重的房門隔絕了內裏傳出的悲聲,卻隔不斷那無孔不入的恐懼與絕望。
    尹震元沒有回頭,徑直沿著走廊向外走去。
    他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離開這棟充斥著“恐懼”氣息的房子。
    就在尹震元走出約十米遠,即將拐向通往主廳的廊道時——
    “砰——”
    身後,妻子的房間內,突然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
    緊接著是女傭驚恐到變調的尖叫聲:“夫人!!!”
    尹震元的心髒驟然停止,他猛地轉身,以近乎衝刺的速度撞開了剛剛帶上的房門。
    臥室內,景象駭人。
    床邊那個沉重的梳妝台不知何故竟翻倒在地,台麵碎裂,抽屜裏的首飾化妝品散落一地。
    而他的妻子大半個身子被壓在了傾倒的梳妝台下!
    她的頭頸部恰好被台麵一角重重砸中,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
    她的雙目圓睜,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角溢出一縷暗紅的血跡。
    那灘血正迅速在地毯上洇開。
    女傭癱軟在一旁,麵無人色,指著翻倒的梳妝台,語無倫次:
    “夫人……夫人她突然自己……撲向梳妝台……”
    “好像想拿什麽東西……然後……然後這櫃子就倒了……”
    尹震元僵立在門口,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他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妻子瞬間殞命的慘狀,耳畔還回響著妻子剛才那句“報應”。
    他一步步挪上前,俯身探向妻子的頸側,觸手一片冰涼,毫無生機。
    短短不到半個月,他接連失去了長子與幼女。
    如今妻子又以這種離奇而慘烈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麵前。
    在妻子逐漸冰冷的身體旁,尹震元的胸腔劇烈起伏著,痛苦地嗚咽著。
    突然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房間,最終定格在癱軟在門口的女傭身上。
    那女傭驚恐的眼神瞬間成了點燃他所有痛苦的引信。
    “是你……是你!凶手!”
    尹震元喉嚨裏擠出嘶啞的聲音,抄起梳妝台上一個首飾盒,用盡全力向女傭砸去。
    首飾盒尖銳的邊角正中女傭額頭,她痛呼一聲,鮮血立刻順著臉頰流下。
    尹震元踉蹌著衝上前,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接著又發瘋似的連踢數腳,每一腳都帶著失去至親的悲痛與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