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迷霧城總裹著層淡紗似的霧。
    晨露未晞時，清風閣的飛簷便從霧裏探出來。
    青瓦上綴著的靈玉風鈴隨晨風輕晃。
    叮鈴聲裏都裹著三分靈氣。
    王大柱領著蘇清月、雲曦、靈兒、阿蠻和洛璃往閣裏走。
    腳邊的靈犀獸卻突然停住。
    圓滾滾的身子往阿蠻腿後縮了縮。
    鼻尖湊著空氣輕嗅。
    它今早出門時被靈兒硬套了個繡著粉桃花的小肚兜。
    靈兒說這是 “給靈寵添點喜慶”。
    此刻肚兜帶子鬆了半邊。
    露著雪白的絨毛。
    活像隻偷穿了衣裳的團子。
    “又犯懶？” 阿蠻彎腰摸它的頭。
    指尖剛碰到絨毛，靈犀獸突然直起身子。
    甩著尾巴往清風閣大門衝。
    差點撞在迎客的弟子身上。
    那弟子忙側身讓開。
    笑著拱手：“王盟主與諸位仙子裏邊請，閣主已在議事廳候著了。”
    議事廳比王大柱預想的雅致得多。
    沒有尋常宗門的威嚴肅穆。
    反倒像座江南水榭。
    雕花木梁上纏著碧色的 “雲絲藤”。
    藤蔓間綴著拇指大的白色花苞。
    風一吹便簌簌落下。
    落在鋪著青石板的地麵上。
    竟化作細碎的靈氣光點。
    廳中央擺著張烏木長桌。
    桌上放著個嵌著銀絲的錦盒。
    盒蓋沒關嚴。
    隱約能看見裏頭泛著的溫潤白光。
    “王盟主，別來無恙？” 清風閣閣主從內室走出。
    他穿著件月白色的寬袖長袍。
    腰間係著塊雕著山水的墨玉。
    頭發用木簪鬆鬆挽著。
    倒不像個修仙門派的首領。
    更像個閑散的讀書人。
    他剛走近，靈犀獸突然從阿蠻腳邊鑽出來。
    前爪扒著桌腿。
    仰著脖子往錦盒裏瞅。
    喉嚨裏發出 “嗚嗚” 的輕響。
    那盒子裏的靈氣太誘人。
    它昨夜偷吃靈兒藏的靈果還沒消化。
    此刻卻又饞得直甩尾巴。
    “閣主客氣了。” 王大柱拱手回禮。
    目光落在錦盒上。
    蘇清月站在他身側。
    指尖已悄然凝起一層薄霜。
    她的冰係靈脈對高階靈材最是敏感。
    那錦盒裏的東西。
    靈氣純度竟比上古仙域的靈草還要醇厚。
    閣主笑著把錦盒推到王大柱麵前。
    “此前蒙王盟主相助覆滅血殺堂，清風閣說話算話。”
    “這‘萬年靈髓’與‘迷霧城地下遺跡圖’，今日便交予盟主。”
    他掀開盒蓋的瞬間。
    廳裏的光線突然亮了幾分。
    那萬年靈髓約莫拳頭大小。
    通體泛著乳白的光。
    靈氣像水流似的在髓體裏緩緩流動。
    湊近了聞。
    竟有股淡淡的清甜味。
    “好家夥！” 王大柱忍不住伸手想掂量掂量。
    指尖剛碰到靈髓。
    一股沛然的靈氣突然順著指尖往體內湧。
    他沒防備。
    猛地打了個噴嚏。
    力道竟震得桌上的青瓷茶杯跳了起來。
    蘇清月眼疾手快。
    指尖凝出一道冰線。
    穩穩托住茶杯。
    杯裏的茶水連晃都沒晃一下。
    靈兒忍不住笑出聲：“大柱哥，你這噴嚏比我的術法還厲害！”
    靈犀獸趁亂踮著爪子往錦盒邊湊。
    舌頭都伸出來了。
    卻被阿蠻一把按住後頸：“不許鬧！這是大柱哥的東西。”
    靈犀獸委屈地 “嗷” 了一聲。
    爪子扒著阿蠻的衣袖。
    眼神還直勾勾盯著靈髓。
    活像個被抓包的小賊。
    閣主見了這模樣。
    也忍不住笑：“這靈犀獸倒通人性。”
    “若不是萬年靈髓需以靈力煉化，倒能分它一小塊嚐嚐。”
    笑鬧間。
    閣主從錦盒底層取出一張泛黃的獸皮地圖。
    攤在桌上。
    那獸皮不知用什麽材質製成。
    摸起來竟像絲綢般順滑。
    上麵用朱砂畫著密密麻麻的線條。
    邊緣還刻著些扭曲的符文。
    符文在靈氣的滋養下。
    正泛著淡淡的紅光。
    雲曦湊近細看。
    眉頭微蹙：“這些符文…… 與仙神原古秘境裏的宮殿陣法同源。”
    “是上古修士的手筆。”
    “仙子好眼力。” 閣主指尖點在地圖中央的紅點上。
    “這地圖標注的，是迷霧城地下的上古遺跡。”
    “遺跡最深處藏著一座‘跨洲傳送陣’。”
    “此陣乃上古時期的通天陣。”
    “若能啟動，可直接抵達丹宗總壇‘焚天穀’的靈脈樞紐。”
    這話一出。
    廳裏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洛璃指著地圖上三處標著 “△” 的地方。
    “這三處標注的是‘空間裂隙’吧？”
    “地下遺跡年代久遠，空間穩定性極差。”
    “若不提前用陣法加固通道。”
    “怕是沒到傳送陣，就先被空間亂流吞了。”
    她說話時。
    指尖在地圖上輕輕劃過。
    那些紅色的符文竟像是有感應似的。
    跟著她的指尖亮了亮。
    王大柱正琢磨著空間裂隙的事。
    靈兒突然按住胸口。
    臉色微變：“大柱哥，你們有沒有覺得…… 周圍的空氣有點怪？”
    她話音剛落。
    靈犀獸突然炸毛。
    對著廳外的方向低吼。
    毛發都豎了起來。
    王大柱立刻運轉混沌世界珠。
    珠內的天道樹虛影閃過一絲微光。
    靈氣順著他的經脈往四周擴散。
    卻沒捕捉到任何異常的氣息。
    “是空間波動。” 洛璃走到窗邊。
    推開半扇窗。
    霧色裏的空氣突然像水波似的晃了晃。
    陽光透過霧氣。
    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有人在用‘縮地術’之類的空間術窺探。”
    “而且修為不低。”
    “我的陣法能察覺到空間波動，卻抓不到對方的蹤跡。”
    靈兒湊近窗邊。
    指尖凝出一縷淡藍色的靈力。
    往空氣裏一點。
    那波動竟像被驚擾的魚兒似的。
    瞬間往後退了幾尺。
    “應該是丹宗的人。”
    “或者…… 是之前來迷霧城的玄水宗修士？”
    她話音剛落。
    靈犀獸突然往窗外撲去。
    爪子在空氣裏亂抓。
    嘴裏還 “嗚嗚” 叫著。
    眾人以為有敵人。
    紛紛擺出戒備的姿勢。
    結果靈犀獸隻是抓住了一隻飛過的靈鳥。
    那鳥兒被嚇得撲騰著翅膀。
    嘴裏還叼著顆紅果子。
    “你呀！” 阿蠻把靈犀獸抱回來。
    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下次看清楚再撲，別嚇著大家。”
    靈犀獸委屈地把腦袋埋進阿蠻懷裏。
    爪子還攥著那隻靈鳥。
    直到靈兒從儲物袋裏掏出顆靈果遞給它。
    它才鬆開爪子。
    把靈鳥放走。
    抱著靈果啃了起來。
    肚兜上的桃花圖案都被果汁染了點紅。
    “言歸正傳。” 王大柱把注意力拉回遺跡圖上。
    “眼下的計劃，是先找‘地脈晶核’。”
    “沒有晶核，傳送陣啟動不了。”
    “而且這萬年靈髓，等找到安全的地方，再分給大家煉化。”
    “正好能提升修為，應對後續的麻煩。”
    蘇清月點頭。
    “我可以在咱們的據點外圍布一層‘凝息冰霧’。”
    “這冰霧能幹擾空間術的探測。”
    “就算有人窺探，也看不清據點裏的動靜。”
    她說話時。
    指尖的薄霜漸漸化去。
    眼神裏帶著幾分篤定。
    之前在丹宗分舵逃亡時。
    她就用這冰霧騙過了追兵的探查。
    洛璃補充：“我再在冰霧裏加一層‘反偵察陣’。”
    “這陣法是我從學府藏書閣裏看來的。”
    “能反彈空間術的探測波。”
    “若是對方強行窺探，說不定還能讓他吃點小虧。”
    她邊說邊從儲物袋裏掏出幾枚陣旗。
    放在桌上。
    陣旗上刻著的符文與遺跡圖上的符文隱隱呼應。
    阿蠻抱著靈犀獸。
    突然開口：“靈犀獸能感知空間波動的來源。”
    “我讓它在據點周邊巡邏吧！”
    “它鼻子靈得很，就算對方藏在霧裏，它也能找出來。”
    靈犀獸像是聽懂了。
    從阿蠻懷裏探出頭。
    對著王大柱點了點。
    還叼著自己的小窩湊過來。
    意思是要帶著窩一起巡邏。
    靈兒見了。
    笑著打趣：“你這小家夥，巡邏還不忘帶床，比我還嬌貴。”
    眾人正商議著細節。
    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清風閣弟子慌慌張張跑進來。
    手裏的傳訊符都快捏皺了。
    “閣主！盟主！城外發現玄水宗修士的蹤跡！”
    “他們正在探查迷霧城的靈脈流向。”
    “還抓了咱們閣裏兩個外出采藥的弟子！”
    王大柱臉色一沉。
    把遺跡圖和萬年靈髓收進儲物袋。
    指尖摩挲著混沌世界珠。
    玄水宗上次在迷霧城受挫。
    這次又來探查靈脈。
    顯然沒放棄奪取混沌珠的念頭。
    說不定還和丹宗勾搭上了。
    他看向眾人：“先去據點布置防禦。”
    “再派人去城外打探玄水宗的動靜。”
    “千萬別打草驚蛇。”
    眾人點頭應下。
    靈犀獸叼著自己的小窩。
    跟在阿蠻身後往外走。
    路過門檻時還差點絆倒。
    引得靈兒又笑了一陣。
    閣主送他們到門口。
    望著眾人的背影。
    眉頭微蹙。
    他沒說的是。
    三年前曾有修士試圖尋找地脈晶核。
    結果再也沒回來。
    隻留下半塊染血的玉佩。
    那玉佩上的符文。
    與丹宗修士的配飾一模一樣。
    走出清風閣時。
    霧已經散了些。
    夕陽把天邊的雲彩染成金紅色。
    落在地上。
    像鋪了層碎金。
    靈犀獸跑在最前麵。
    爪子踩在靈草上。
    發出 “沙沙” 的輕響。
    偶爾還停下來。
    對著空氣嗅一嗅。
    像是在確認有沒有窺探的氣息。
    阿蠻跟在它後麵。
    時不時彎腰幫它扶好歪掉的肚兜。
    蘇清月和雲曦走在中間。
    低聲討論著冰霧的布置範圍。
    洛璃則拿著陣旗。
    在心裏盤算著反偵察陣的陣眼位置。
    靈兒湊在王大柱身邊。
    小聲問：“大柱哥，你說玄水宗會不會和丹宗聯手啊？”
    王大柱低頭看她。
    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不管他們聯不聯手。”
    “咱們先把地脈晶核找到，再提升修為。”
    “隻要咱們夠強，就不怕他們來搗亂。”
    說話時。
    他摸了摸儲物袋裏的萬年靈髓。
    靈髓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
    帶著股安心的暖意。
    靈犀獸突然停住腳步。
    對著東邊的方向低吼了一聲。
    尾巴豎得筆直。
    眾人立刻戒備起來。
    順著它的目光望去。
    東邊的霧色裏。
    隱約有一道淡淡的黑影閃過。
    快得像陣風。
    洛璃指尖凝出一道靈力。
    往黑影閃過的方向探去。
    卻隻捕捉到一絲微弱的空間波動。
    那波動很快就消散在空氣裏。
    “是剛才窺探的人。” 洛璃收回靈力。
    “對方應該是玄水宗的修士。”
    “見我們出來，就先撤了。”
    阿蠻把靈犀獸抱起來。
    摸了摸它的頭：“多虧你提醒，不然咱們都沒發現他跟著。”
    靈犀獸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又低頭啃起了懷裏的靈果。
    往據點走的路上。
    王大柱一直在琢磨閣主的話。
    上古傳送陣、地脈晶核、丹宗總壇……
    這些線索像串珠子似的。
    在他心裏漸漸連成線。
    他知道。
    找到地脈晶核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要麵對的。
    可能是比玄水宗更可怕的敵人。
    但隻要身邊有蘇清月、雲曦、靈兒、阿蠻和洛璃。
    還有這隻調皮的靈犀獸。
    他就有信心闖過所有難關。
    夕陽漸漸沉下去。
    迷霧城的燈次第亮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透過窗紙。
    映在石板路上。
    像撒了把星星。
    靈犀獸趴在阿蠻懷裏。
    已經睡著了。
    小肚兜上的桃花圖案沾著靈果的果汁。
    顯得格外可愛。
    王大柱看著身邊說說笑笑的幾人。
    突然覺得。
    就算前路再難。
    隻要能和他們一起。
    就不算苦。
    畢竟。
    有夥伴在的地方。
    就算是迷霧籠罩的城池。
    也能找到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