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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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個半時辰太陽就落山了。
    許克生決定加快進度。
    他先帶著周三娘用烈酒洗了手。
    來到手術台,他解釋道:
    “我先清理傷口,你在旁邊看著就行。”
    “好呀!”周三娘聲音輕快。
    許克生忍不住看看她,這人嗜血嗎,怎麽還興奮了呢?
    拿起剪刀,他又給了周三娘一次反悔的機會:
    “真的行?”
    “開始吧!”周三娘堅定地點頭回應。
    外麵早已經圍滿了人,裏三層外三層。
    裏層是侍衛,最外圈是百姓。
    方主事不放心小妾,擠到了最前麵,仔細地盯著兩人。
    ~
    方百戶拿來了椰子。
    董百戶急忙迎上前,雙手接過,
    “謝謝兄弟!”
    椰子是稀罕物,在京城一個至少賣五百文,兩個就抵一個壯勞力三個多月的收入。
    方百戶拍拍他的肩膀,
    “都是自家兄弟。”
    他指著人群中的方主事,
    “那是我老叔……”
    此刻,許克生剪開了包紮的布條,積血瞬間噴湧而出,濃鬱的血腥味迅速飄散出去。
    “啊!”
    方主事恰好看到這一幕,嚇得失聲尖叫,差點暈了過去。
    董百戶的臉都黑了,
    這麽大驚小怪,驚擾了郎中怎麽辦?
    方百戶:
    “……”
    說不下去了,本想說椰子是老叔的。
    許克生不為所動,周三娘瞥了一眼。
    董百戶因為顧忌是同袍的叔,沒有說什麽。
    侍衛們可不管,紛紛嗬斥:
    “噤聲!”
    “膽小就出去!”
    “呸!丟先人!”
    “……”
    方主事臊紅了老臉,但是又舍不得走,隻能尷尬地站著,幸好大家的目光很快又被手術吸引了。
    ~
    侍衛的心都吊了起來,出了這麽多血,還能活嗎?
    許克生用針灸在附近紮了幾針,盡可能阻斷湯瑾對痛的知覺。
    腹部被劃開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大約七寸長。
    腸子露了出來,幸好沒有破損,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周三娘臉色蒼白,有些反胃,但是平靜。
    董百戶心中驚歎不已,周三娘看上去嬌滴滴的,沒想到膽子這麽大。
    “十塊紗布!”
    “紗布!”
    “剪刀!”
    “溫開水!”
    “……”
    許克生弓腰低頭清創,時間不長,他的額頭就出汗了。
    負責擦汗的侍衛出手很及時,隻是他下手不知輕重,經常把許可聲的腦袋推的亂晃,甚至身子都趔趄一下,
    方主事很愛看,
    董百戶卻直皺眉。
    “奴家來吧!”周三娘劈手奪過擦汗的紗布,輕柔地給許克生擦汗。
    這個大膽的動作,驚駭了外麵的人。
    方百戶隻能安慰自己,都是為了治病,治病嘛!
    可是他的老叔不幹了,低聲怒喝:
    “胡鬧!”
    他要上前阻止。
    董百戶站在門前,狹長的雙眼看向他,寒光爆射,
    “嗯?”
    隻是這一聲,似乎一把刀當頭劈來,方主事嚇得肝膽俱裂,哪還敢動半分。
    ~
    許克生和周三娘都在全神貫注,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
    許克生清理了積血,沾進去的泥巴、草棒、樹葉子,將腸子放進去擺好。
    轉眼半個多時辰過去了。
    許克生緩緩起身,腰酸的要斷了一般,雙眼有些迷離。
    周三娘想扶他一把,伸出手又縮了回去。
    許克生忍不住感歎,
    “幸好喝了雞湯,不然真撐不住啊。”
    周三娘抿嘴笑了,輕聲道,
    “有用就多喝。”
    方主事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但是看周三娘的側臉,她在笑。
    他下意識地猛咳嗽一聲。
    嚴肅點!
    治病呢!
    轉眼他又怕了,膽怯地看看董百戶。
    這次沒人理會他,都在專注地看著屋內。
    方主事反而更不自在了,擠出人群,走開了。
    ~
    許克生緩過神,低聲道:
    “三娘,看你的了?”
    周三娘束好了袖口,將眼前的輕紗撩起,搭在上麵,用發簪別住。
    “你就說如何縫吧。”
    “就像縫衣服一樣。”
    “奴家明白了。”
    這次許克生給她當助手,遞給她一根縫合針。
    最先縫合的是腹膜層,許克生拿著一根巴掌長的銀針,指出落針的點。
    周三娘下了第一針。
    她的手有些抖,咬著牙縫合上了。
    接著是第二針,手還有些抖。
    董百戶看出了不對,心提了起來,她慫了?
    周三娘有些慌,膽怯地看向許克生。
    許克生低聲安慰道:
    “我第一次縫合比你抖的還厲害。”
    “心態放平,你就當是在縫衣裳。”
    “你行的!”
    “來,深吸一口氣,對,慢慢吐出去。”
    “再深吸……”
    周三娘深吸了幾口氣,心態漸漸平穩。
    再次下針抖的就少了。
    許克生在一旁鼓勵、指點,她按照要求縫針。
    屋裏屋外都十分安靜,隻有許克生低沉的聲音在回蕩。
    周三娘的手越來越平穩,速度也漸漸提了上去。
    許克生不僅擔任指導老師,還兼了護士的角色:
    “紗布!”
    “兩塊紗布!”
    “清水!”
    “……”
    “蘆葦砍來了嗎?用水煮,煮十息之後給我一根。”
    “把這些羊腸用熱湯泡軟,我要用。”
    “……”
    許克生用羊腸套在蘆葦的外麵,一個簡易的引流管就做好了。
    ~
    門外,董百戶看到許克生將一根管子縫在傷口裏,有些看不懂了。
    他轉頭低聲問方百戶,
    “老方,你見他這麽搞過嗎?”
    “見過,”方百戶點頭道,“千戶所有一頭母牛也被他埋過,一樣是用蘆葦杆套個羊腸子。”
    ???
    母牛?
    董百戶有些尷尬。
    好吧!
    我不該問的。
    ~
    該縫皮下組織了,看著厚厚的淡黃色脂肪,許克生有些擔心,這對新手是個考驗。
    “這次用間斷縫合,從中心下針,對,從這裏……”
    “好,打結!”
    “縫的真好!”
    “縫合要對稱。”
    “這次在這下針,很好!”
    “縫的真漂亮了!”
    “……”
    周三娘的巧手,配合許克生的指點,順利結束皮下組織的縫合。
    最後的皮膚層就更快了。
    一個時辰後,結束了全部的縫合。
    許克生打量著最外層的針腳,細密、均勻,
    “果然是女工最好的!”
    周三娘心裏蜜一般甜,習慣地撩了一下青絲,在額頭留下一抹鮮血,平添了一種別樣的風情。
    ~
    董百戶見縫合結束了,探進腦袋:
    “怎麽樣了?”
    許克生一邊給傷口消毒,一邊回道:
    “進行到一大半了。”
    周三娘見自己的事情了了,隻好依依不舍地告辭。
    許克生送出屋,又回頭繼續忙碌
    董百戶吩咐侍衛牽馬送行,被周三娘婉拒了。
    她感覺心跳的太快了,想自己在村裏走走,平複一下心情。
    剛才的一切,宛如做夢一般!
    ~
    湯瑾自始至終都沒有醒,隻有十分微弱的呼吸。
    董百戶忍不住進去把了脈,湯瑾的手腕如冰一般。
    董百戶心裏很慌,低聲問道:
    “怎麽還不醒?”
    許克生解釋道:
    “失了太多的血。”
    董百戶長目含淚,失血過多很容易死人的。
    許克生要來一個椰子,遞給了董百戶,
    “麻煩將外麵的毛刮幹淨。”
    得給這人找點事做,不能讓他閑著,閑著就胡思亂想。
    許克生又詢問道:
    “煮好的蘆葦杆,取兩根來。”
    “剛才要的木架子,現在送來。”
    ~
    許克生將兩根蘆葦杆截斷,一長一短。
    又將長杆居中切斷,用羊腸重新連接起來。
    董百戶將椰子刮好了送來,刮的十分滑溜,沒有一根毛刺。
    許克生又指著上麵的顏色很深的點,
    “從這裏鑿開,恰好可以插進去兩根蘆葦杆。”
    董百戶掏出解腕刀,刀尖抵住,用力一旋,一個圓孔就出現了。
    許克生將一長一短兩根蘆葦杆插進去,大小正合適,不由地挑起大拇指,
    “彩!”
    董百戶矜持地笑了。
    許克生拿出桃膠,將蘆葦杆和椰子的接口處密封,
    在短杆的另一頭套上羊腸,切了一些拇指頭大小的蘆葦杆塞進去,撐開羊腸子,頂端就成了可以彎曲的管子。
    又在長杆的另一頭套上羊腸,最末端綁了一根銀針。
    眾人瞪圓了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忙碌,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許克生準備好一切,吩咐道:
    “將椰子放在架子上,蘆葦杆垂直向下。”
    董百戶放椰子,許克生將短杆一端的羊腸抬高,超過了椰子,作為進氣口。
    之後小心地看著長杆,直到另一端的銀針開始滴出椰子汁。
    這根銀針是中空的。
    根據汁液流淌的速度,他調節了進氣口的大小。
    到了滿意的流速,他將銀針紮進湯瑾左手腕的靜脈裏。
    ~
    “啊?!”
    眾人齊聲驚呼,全都被這一幕嚇住了。
    折騰半天,竟然是要弄入體內?
    這不會將人弄死嗎?
    方百戶看的目瞪口呆,喃喃道:
    “克生果然不走尋常路!”
    董百戶駭然叫道:
    “許郎中,這……這是做什麽?”
    侍衛們嚇得魂都飛了,這是在救人,還是在下毒嗎?
    甚至有人拔出了腰刀,準備動手營救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