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太子病了

字數:6410   加入書籤

A+A-


    晨光初現,天上一抹湛藍。
    百姓從各城門湧入,各種喧囂在一瞬間揚起。
    秦淮河岸邊,許克生也起床了。
    洗漱一番,吃了早飯,拿起包裹走出家門。
    半個月前,他已經在府學報名入學了。
    想當官,殺人放火受詔安。
    哦,錯了!
    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為什麽高?
    因為可以做人上人。
    走了幾步,許克生又回頭鎖門。
    搬進城裏三天了,經常出門就走,忘記需要鎖門。
    這是東西兩進院子,緊鄰秦淮河,半人高的圍牆,有自己的小碼頭和牲口棚子。
    這是“藍員外”送的診金。
    院子靠近聚寶門,附近有貢院、朝天宮、魏國公府、信國公府……
    這個地段寸土寸金。
    他這種帶碼頭的院子至少值兩顆走盤珠。
    可是不等許克生客套,仆人送了房契、地契就走了。
    許克生想去藍府退了,才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藍員外住哪裏。
    ~
    朝陽噴薄而出。
    許克生安步當車,不急不忙地向府學走去。
    府學設在國子監舊址,一刻鍾後就到了。
    許克生推門進了教室,已經來了十幾個同學。
    他的個子很高,在最後一排。
    他一眼看到了上元縣的榜首彭國忠,坐在第二排角落,正默默看書。
    走到中間,一個白麵小胖子故意躲閃了一下,誇張地叫道:
    “我聞到了一股牛糞味。”
    教室裏響起一陣哄笑,同學都看向許克生。
    許克生看了小胖子一眼,微笑道:
    “那你下次少吃一點兒!”
    這個時代胖子可不多見,這位是富商之子,除了饞嘴、多嘴,沒什麽大毛病。
    同學們的笑聲更大了。
    胖子被噎了也沒有惱,撓撓頭也跟著笑。
    許克生徑直去了座位。
    他也有些無奈,自己從未提及獸醫的事,現在全班卻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嘴欠傳揚出去的。
    班裏更亂了,嬉笑打鬧的都有。
    隻有彭國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
    許克生擺上筆墨紙硯。
    拿出書,開始默讀。
    在府學,他比在百戶所還要鬆弛。
    同學的情況都和他差不多,有成績卻沒有背景。
    權貴的孩子都在國子監。
    府學不僅有解惑的師長,還有互助的同學,消息也比過去靈通了。
    許克生到了府學才知曉,上個月中旬,洪武帝頒布了最新的士子巾服標準。
    旨意明確規定生員襴衫的款式,用玉色布絹製作,寬袖皂緣。
    就是用淡青色的布或絹,袖口要寬大,邊緣用黑色。
    他給周家莊的村學去信提醒,先生竟然也不知道。
    也是同學告訴他,洪武朝對讀書人的服飾曾“三易其製”。
    前兩次修訂分別在洪武三年、二十三年。
    相比收獲,剛才的嘲諷連雜音都算不上。
    在鄉下讀書可以心無旁騖,但是缺點也很明顯,獨學而無友,孤陋而寡聞。
    ~
    班裏的吵鬧終於引來了老師。
    一名訓導出現在前門,目光銳利地掃視全班。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少人立刻貓著腰尷尬地回到座位上,裝模作樣地整理文具。
    “讀書!”
    訓導沉聲喝道。
    教室裏漸漸響起朗朗的讀書聲,
    “……從服者,所從亡則已……”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須於洛汭……”
    “……”
    “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
    “……”
    其中也有許克生的聲音。
    府學月末有月考,年終有歲考。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明天月考。
    一個月後歲考。
    歲考成績靠後的,四等以下的會被懲罰。
    許克生仿佛回到了高三的時光,充實、有序又十分緊張。
    ~
    京城外的燕子磯碼頭。
    士兵已經封鎖了周邊的所有道路。
    岸邊華蓋雲集,綢服在晨光下閃著耀眼的光點。
    太子北巡歸來,以涼國公藍玉為首,率領群臣一早就前來接駕。
    一艘快舟逆流而上,箭一般駛來。
    船上的士兵送來了太子的行蹤,船隊一炷香後抵達。
    眾臣急忙整理服飾,站好隊伍。
    日上三竿,陽光普照,但是沒有一點溫度。
    江風猛烈,吹的眾人手腳冰涼,臉幾乎沒了知覺。
    一支龐大的船隊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線。
    在一群戰艦的簇擁下,一艘高大的樓船向碼頭駛來。
    江水更迅猛地拍打著江堤,水花飛濺,落在大臣們的禮服上。
    藍玉帶著重臣向前走了幾步,到了踏板的地方恭候。
    最先下來的是太子的親軍。
    之後,樓船在碼頭停下。
    踏板剛剛放下,太子就出現在了船舷邊。
    藍玉帶領群臣躬身施禮,高呼“太子千歲”。
    在太監的攙扶下,太子走了踏板。
    藍玉帶領群臣大禮參拜,恭迎太子回宮。
    藍玉刻意瞥了一眼,太子紅光滿麵,精神很好。
    ~
    群臣將朱標送入皇宮,宮門緩緩關閉,群臣才散去。
    朱標則直接去了謹身殿。
    剛從車輦探出頭,他就看到父皇已經迎出大殿。
    朱標急忙下了車,小跑過去,
    看著父皇的白發、皺紋和關切的眼神,朱標眼圈紅了,躬身施禮,哽咽道:
    “兒臣給父皇請安。”
    朱元璋急忙上前攙扶,
    “標兒,怎麽瘦了這麽多?身體康複的怎麽樣?”
    朱標一挺胸膛,
    “進西安就已經完全康複了。”
    朱元璋欣慰地點點頭,
    “戴思恭去北平還沒回來,先讓其他太醫給你調理吧。”
    戴思恭是太醫院的院判,目前水平最高,也是他最信任的禦醫。
    朱標笑道,
    “兒子身體好著呢。”
    朱元璋勸道:
    “來回三個月的辛勞,記得讓禦醫把把脈。”
    朱元璋看他要跟著進殿,就笑著勸阻了,
    “你先回去好好歇著,什麽事都等明天再說。”
    朱標見父皇意見堅決,就躬身告退了。
    東宮有人在等他回來。
    ~
    夕陽西下。
    東宮呂氏已經帶著兒子、妃子、宮人在鹹陽宮外恭候多時了。
    大禮參拜後,將朱標迎進鹹陽宮。
    眾人落座,說了一會兒話。
    朱標大致講了北巡的一些趣聞,又簡單詢問了各妃子、兒子的情況。
    很快到了晚膳的時間。
    朱標沒有什麽食欲,勉強吃了一碗飯就放下了筷子,起身去了書房。
    案子已經擺了一些題本。
    朱標緩緩坐下,打開了一本。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深了。
    朱標又打開了一個題本,是江南一帶秋糧的統計。
    江南是朝廷的產糧重地,朱標仔細閱讀,默記其中的關鍵數字,同時和去年對比。
    不知為何,眼睛酸的厲害。
    頭有些暈眩,記東西困難,回憶也有些模糊。
    呂氏親自送來了一杯香茗。
    看到太子雙顴赤紅,急忙放下茶盞,
    “夫君,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說著話,她的手已經放在了朱標的額頭上,額頭燙手。
    呂氏有些慌了,急忙吩咐宮人:
    “傳禦醫!”
    她又跌足道:
    “哎呀,真不巧!戴院判不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