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祁本以為傅斯越這個二傻子又要聖父心發作當什麽爛好人了，都想好要怎麽製服他，卻沒想到傅斯越難得上道了一回。
    而此刻，江承因為長得好看，再加上他一副標準的好學生模樣舉著把拖把被發配打掃廁所有些可憐，引起了彈幕不少觀眾的心疼。
    【臥槽這個弟弟長得也太帥了吧！我高中遇見他高低得暗戀三年！】
    【長這麽好看怎麽能幹那種累活……我來替你拖！我來！！！】
    也有人譴責薑祁和傅斯越。
    【大掃除什麽的，你們來認真的啊？那為什麽沒人去打掃女廁所？這也不是必須的吧】
    【這麽弄高中生不太好吧……人家遲到也不是故意的】
    【我覺得這個弟弟看薑祁的眼神怎麽有些畏懼呢……薑祁你是不是嚇到人家了！】
    【我覺得他根本都不敢看薑祁hhhh】
    江承也沒說任何反駁的話，拿著拖把就走了，這模樣乖巧到讓導演都忍不住看著傅斯越和薑祁搖了搖頭，覺得他們倆過了。
    嘖！這兩個人怎麽欺負高中生啊！
    薑祁和傅斯越再次對視。
    兩個人這一次，從彼此眼中看見了相同的、仿佛與世界為敵的不被理解。
    不過沒關係。
    他們也不在乎。
    ＊
    喬知意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
    耳邊教師授課的聲音，同學們的讀書聲都愈發模糊，仿佛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
    左手無意識地垂落在身側，手中的筆旋轉，尖端對準指腹，用力——
    疼痛讓她終於從恍惚中緩過神來，重新清醒。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但喬知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比起要如何應對這一切，要找怎樣的理由才能將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降到最低，喬知意的腦海裏先浮現的卻是宋顏顏無論多麽辛苦，每次見到她時總會揚起的笑臉。
    她其實說過很多謊，但有一句話是真的。
    宋顏顏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的朋友。
    而她背叛了朋友，也是真的。
    那天，喬知意很害怕。
    她不知道為何衛昊會認識她初中的同學，甚至拿到了她當初被造謠勾引別人男友被學校不良少女們霸淩後拍下的幾乎全裸的照片。
    當衛昊舉著那些照片出現在喬知意麵前的時候，她的理智處在崩潰邊緣。
    喬知意以為那些都過去了。
    一切不好的事情，伴隨著高中遇到了傅斯越之後就都結束了。
    可這些照片出現在她麵前，卻又可笑地提醒著喬知意，一切不過是她的幻想。
    那些事情都過不去，永遠都過不去。
    喬知意抓住衛昊的衣領想要掐他的脖子：“誰、誰給你的照片？你從哪裏弄到的！”
    看喬知意如此痛苦的模樣，衛昊更加確定了這些照片的真實性。
    衛昊故意撫摸她的頭發，假裝安撫她：“你先冷靜一些，我已經徹底買下了這些照片，也教育過欺負你的那些人了，隻要你聽話，這些照片不會被公布的。”
    喬知意踉蹌跌坐在地上，她向來清楚任何東西都要付出代價，也絕不會相信衛昊是什麽來幫她的好心人。
    她問：“你想要什麽……”
    衛昊笑了起來，彎下腰單手挑起喬知意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你別害怕啊，我對你沒想法。雖然你身材確實挺不錯的，但每個人口味都不一樣，我不喜歡你這款。
    宋顏顏是你的好朋友對吧？我喜歡她那種，你可以幫我得到她嗎？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很荒唐。
    但是在自己的裸照被散播出去，和給衛昊提供“幫助”之間，係統建議喬知意選擇後者。
    它說：【商城可以兌換迷藥，不會有任何購買記錄】
    它又說：【完美的女主角絕不可能有這種醜聞。】
    衛昊在威脅喬知意，係統又何嚐不是在威脅她呢。
    喬知意此刻還尚存最後一絲理智，她掙紮：“……不可以，顏顏是我唯一的朋友。”
    宋顏顏對於喬知意而言，很特殊。
    因為她是喬知意幫助過的第一個“弱者”。
    宋顏顏的存在，就像是喬知意和從前不一樣了、不再會被人欺淩，變得強大了的證明。
    即使在之後的這些年相處中，兩個人在這段關係所處的位置有了明顯的轉變。
    係統問她。
    【你有什麽可猶豫的？隻要到時候咬死這是一場意外，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宋顏顏是什麽人你還不了解嗎？她膽子那麽小臉皮又薄，這種事對普通人來說都很難以言齒，不會鬧大的。】
    【你要是愧疚，大不了以後彌補宋顏顏，對她更好些，隻要你成為最完美的女主角，這個世界還不是你說的算嗎？】
    【如果你愚蠢到分不清孰輕孰重，就活該一輩子不如江綰】
    【還記得當初江綰看你時的眼神有多麽輕蔑嘲笑嗎？她那種人是永遠都不會理解你的。
    如果你這張照片傳播出去，你這一輩子在江綰心裏就是個下／賤的女人。
    她會永遠、永遠都看不起你。
    喬知意，你真的甘心一輩子都讓江綰瞧不起嗎？】
    ……
    最後的那些話，和當初一樣，促使著喬知意因為那些可笑的自尊心做出決定。
    因為她喜歡傅斯越，因為她嫉妒江綰。
    但真的是這樣嗎……
    此刻喬知意竟有些恍惚。
    她不再去想與江綰有關的事情，強迫自己麵對現實。
    係統騙了她。
    宋顏顏站出來了，這件事鬧大了。
    宋顏顏並不像她們以為的那麽懦弱。
    從始至終，害怕麵對這一切的人似乎隻有她。
    ＊
    午餐時間。
    謝之易還是趁著幹活的空隙，偷偷拉著江綰去了角落，和她說明了網上此刻發生的事情。
    雖說那些阿姨們你一句我一句，但謝之易向來是個能抓住重點的人，還是從那些唾棄的責罵裏拚湊出了關鍵信息。
    江綰聽完整件事後，也有些詫異。
    就算追究，大多數人的選擇或許也是直接報警或者交給公司處理，江綰也沒想到宋顏顏會選擇自己站出來。
    不過想想也合理。
    畢竟衛昊的公司法務部和公關部都是出了名的強，倘若江綰站在宋顏顏的角度想和他硬剛，也得用上輿論的壓迫。
    倘若不是公司真的有兩把刷子能保住衛昊，他也不可能肆無忌憚這麽多年。
    謝之易說：“你別摻和進這件事裏，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江綰有些好笑看他：“放心，我又不傻。”
    她身份還是比較敏感的，要是跟這件事扯上關係，路人說不定還以為是她給喬知意做局呢。
    謝之易明明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她，江綰卻從他的眼睛裏莫名其妙讀懂了另一層意思。
    江綰立刻解釋：“拜托！我和宋顏顏的關係也沒好到那一步！願意幫忙是一回事，非必要情況下選擇明哲保身是另一回事！”
    謝之易又問她：“什麽是必要情況？”
    這個問題讓江綰也有些苦惱。
    她認真想了想，最後撓了撓頭，也有些自我懷疑：“……我生氣的時候？”
    江綰隻做她認為對的事。
    謝之易聽懂了江綰的意思，也被她這話逗笑。
    他說：“好，如果到了那時候，那我就和你一起站出來。”
    ＊
    食堂。
    江綰和謝之易一起將午餐在桌麵上擺好，等待著其它嘉賓的到來。
    傅斯越和薑祁其實在全校大掃除的過程中，也或多或少聽見了學生們的談論，隱隱約約猜也都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薑祁還是壓低聲音告誡了傅斯越：“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啊。”
    沒辦法。
    傅斯越是個外行，不懂他們這行的潛規則。
    無論私下裏關係有多差，鏡頭麵前都得裝一裝，不然要挨罵的！
    所以現場，大家表麵上依舊都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但身體卻誠實地都選擇了與喬知意有一定距離的位置。
    方形的長桌。
    商故白和施嵐麵對著坐在較短的側邊，謝之易則是和喬知意也麵對麵坐著。
    而接下來，薑祁雖然不喜歡謝之易，但還是坐在了他那邊。
    喬知意那邊隻有她自己。
    傅斯越去和胡姨郭叔聊天遲了些才過來，看著眼前情況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坐在了薑祁的身邊。
    在這一刻。
    喬知意終於垂下了眼睫，像是不再抱任何期望。
    江綰端著一盆飯走了過來，看見此情此景微微愣了一下，最終還是無視了傅斯越朝她瘋狂暗示的眼神，坐在了喬知意的身側。
    喬知意會受到懲罰，但不是由她來執行。
    還是那句話，這件事和她又沒關係嘛。
    她正常該怎樣就怎樣好啦。
    所以當看見喬知意手心裏的傷口時，江綰還是咬了咬筷子。
    嘶——
    看起來就好疼。
    江綰趁著加飯的時間問胡姨要了創可貼，直接放在了喬知意的身邊，輕輕敲了敲椅凳暗示。
    喬知意自然看見了。
    她也清楚，這個位置，直播的鏡頭看不見。
    江綰不是在作秀，隻是單純的關心她。
    可江綰又怎麽會關心她？
    江綰討厭她應該還來不及吧……
    握住手心裏的創可貼，喬知意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江綰的臉上。
    同樣身處校園，同樣穿著校服，江綰臉上那種習慣性發呆放空手卻依舊能夠重複往嘴裏進食的神奇能力，似乎也和從前似乎相同。
    喬知意曾經偷偷關注過江綰。
    又或者說，任何一個青春期敏感自卑的女孩，都很難不關注江綰。
    長相漂亮成績優異家境優越、在高一開學典禮上代表新生發言、無論男生女生聊天時總避不開的名字，無論喜歡她的討厭她的，都做不到忽視她。
    但那時江綰的眼裏，似乎沒有除了傅斯越以外的任何人。
    她永遠是一副冷淡的模樣，需要別人去追隨。
    但……
    她也是那麽的耀眼。
    哪怕那時候江綰幾乎不和人主動說話，性格也算不上討喜，身邊的朋友不多，但所有人都還是談論她、向往她。
    喬知意自然也不例外。
    她羨慕、嫉妒。
    甚至想成為江綰。
    這才是一切的導火索。
    隻是如今，一切都注定了。
    喬知意知道自己失敗，也知道等到這期節目錄製結束之後，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的結局。
    一無所有身敗名裂？她也不在乎了。
    大不了她就將一切背下，隻要那張代表著她過去的裸照不被曝出，什麽都無所謂了。
    喬知意可以接受外人覺得她可恨。
    但她不願意接受自己可憐、更不想成為外人眼中浪／蕩可恥的女人，那才是她這些年的成長經曆中被潑過無數髒水，一直都深深恐懼著的“汙點”。
    江綰自然不知道喬知意在想什麽。
    她也有自己的苦惱。
    就比如——
    她想吃魚，但刺好多。
    人倒黴起來喝涼水會塞牙縫。
    江綰這人又粗心急躁，吃魚幾乎必被刺卡，甚至喝雞湯的時候都能卡塊骨頭在喉嚨裏。
    雖然最後都咽下去了也沒什麽事，但江綰想起來依舊覺得心有餘悸，日常生活中還是會減少吃魚的頻率。
    可是……
    這魚是胡姨的拿手絕活，還是特意問隔壁賣炒菜的陳姐借了地方做的，一口不吃江綰也做不到。
    最終。
    江綰歎了一口氣，舉起了筷子。
    卡刺就卡刺吧。
    反正碗裏米飯還有一大半，大不了吞就完事。
    江綰吃了第一口，隨即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果然，還是和記憶的一樣好吃。
    江綰吃的很慢，小心翼翼，以防自己被卡著。
    直到——
    一個小碗被推到江綰的麵前。
    謝之易頭也沒抬，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收回手繼續吃自己的飯。
    碗裏裝著小半碗魚肉，都是一根一根精心挑過刺的，可以讓江綰放心大膽吃的。
    江綰愣了一下，雖然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手和嘴都已經本能地開始吃起來了。
    彈幕：“！”
    【臥槽……謝之易你又注意到了，你贏了】
    【唉！謝之易你……唉！不要太愛了哈！】
    【笑鼠，注意看江綰的盤子，魚肉一半吃了一半和刺一起吐了，她是真的不太會吃哈哈哈】
    【啊？原來是這樣，江綰那麽慢悠悠吃魚我還以為她不愛吃呢……】
    【前麵的腦回路這麽直？你和江綰坐一桌！】
    謝之易的動靜很小，在場的大家都各自幹飯，幾乎人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麽。
    除了傅斯越。
    他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空蘸碟裏同樣堆著的同樣精心挑好刺的魚肉，心中卻閃過一抹失落。
    他好像……
    慢了一步。
    就在此刻，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咳！咳咳咳——！！！”
    薑祁幾乎要把肺咳出來了，無助地伸出手，啞著嗓子：“……水，給我水！這死魚刺……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