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意清楚，自己有多麽懦弱。
    在這種時候，時間越是流逝，她越是恐懼，害怕麵對。
    就如同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喬知意有些機械麻木地向前走著。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居然已經來到了一處老舊的教學樓前。
    喬知意有些恍惚抬起頭。
    不過也不意外。
    畢竟她生命的某個重要轉折點，或許也是從這裏開始的。
    如果說……
    也能夠從這裏結束，在她聲名狼藉千夫所指之前，或許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彈幕此刻驚呆了。
    【等、等一下！這特麽什麽情況？】
    【你是說喬知意一路上路過了四棟樓，但是一個都沒進去找，目標明確直接奔著江綰和謝之易藏身的七教來了？】
    【這也太巧了吧】
    【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巧合嗎？我不信！】
    【……喬知意你真偷題了吧？還是隻偷和江綰相關的題，搞針對啊？】
    喬知意看向了攝像師，說：“我去上個洗手間，麻煩等我一下。”
    攝像立刻表示可以。
    喬知意走進了一樓洗手間，從裏麵反鎖了門。
    然後，她打開窗戶翻了出去，又悄悄從另一邊樓梯重新進入七教，躡手躡腳上了樓。
    不用想她也知道，等這些節目結束之後，她會麵對的是什麽。
    宋顏顏的指控、衛昊的推卸。
    她要承擔……
    也應該承擔這一切。
    喬知意的手不自覺伸進口袋，握緊了同桌的女孩給她寫的那封信。
    她知道，這一切罪不至死。
    可她好像還是不敢麵對。
    抱歉，她又要讓那個真心喜愛她的女孩失望了。
    她就是如此懦弱的人。
    在此刻，看見這棟教學樓之後，喬知意最後的理智也幾乎要崩潰。
    她想要躲起來。
    她甚至……
    想到了去死。
    喬知意能夠想到不用麵對且最簡單結束這一切的方式，就是她去死。
    隻要她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曾經無數次，喬知意被父母指責挨了一個又一個巴掌，身上沒有一塊好肉的時候，她都想過該如何去死。
    割脈疼痛還沒有辦法那麽快血流而亡，吃藥發作的過程也一定很痛苦，跳樓似乎是最優解。
    隻要樓層夠高，眼睛一閉一跳，就那麽幾秒鍾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後悔。
    等到喬知意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踉蹌著扶著牆，爬到了最頂樓，走到了那間曾經遭受過屈辱的體育器材室門前。
    隔著一扇窗——
    她竟和屋內的江綰對上了視線。
    江綰手中拿著的辣條因為過分驚訝掉在了地上。
    啊？喬知意怎麽會這麽快就找到這？
    直播間也全是問號。
    【？？？】
    【喬知意你在江綰身上裝定位器了？？？】
    【演的吧……】
    【喬知意直播間來串門，攝像老師都快急死了，這到底演哪一出？】
    江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迅速回頭，用口型對謝之易說：躲起來！快躲起來！
    謝之易在江綰催促的眼神下，也隻能趴在了“沙發後”的地上。
    門被喬知意從外麵打開。
    江綰剛想說“哈哈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找到我了那我們走吧”，卻發現喬知意隻是站在門口看著她，用一種江綰完全無法理解的眼神。
    喬知意似乎在對她笑，笑起來卻又比哭還難看。
    這屋子本來光線就不好，此刻更是昏暗，再配上門口的喬知意，讓江綰覺得詭異到仿佛誤入了某個恐怖片的現場。
    江綰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喬知意也同樣不說話，隻是這樣安靜看著江綰。
    然後她說：“……不是這樣的。”
    江綰完全沒聽懂：“什麽不是這樣？”
    喬知意看著她的臉龐，喃喃開口：“你不應該笑得這麽好看。”
    江綰：“……？”
    長得好看也是她的錯嗎？
    但喬知意看起來真的怪怪的，江綰現在也因為感覺不太舒服笑不出來了，隻是抿了抿唇。
    喬知意卻很認真說：“你冷著臉，抬起頭，用不耐煩的眼神看我，再帶一點嘲笑鄙夷。”
    江綰：“……？”
    這是什麽莫名其妙的要求？
    江綰真的不理解。
    但因為喬知意說這話的語氣十分認真，再加上有攝像機在，她還是選擇照做。
    說不定這是什麽找到壞孩子的懲罰呢？江綰又沒出去抓過人，不知道什麽情況啊！
    於是江綰冷臉，抬下巴，看喬知意，露出鄙夷的視線。
    喬知意卻還是不滿意：“不對，不是這樣的，你應該可憐我，又瞧不上我。”
    江綰：“……”
    真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但江綰依舊照做，她努力將眼前喬知意的臉努力替換成自己父親的。
    替換成功。
    喬知意依舊不滿意，她緩緩蹲在地上，伸出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一遍一遍小聲重複著：“不是這樣的……怎麽又做這個夢……怎麽這次就不一樣呢……”
    喬知意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痛苦，逐漸帶上了一些哭腔。
    這些年。
    喬知意反反複複做著同一個噩夢，夢到在體育器材室，夢到那隻肆無忌憚向她伸來的手。
    每一次噩夢的都是由江綰不耐煩的眼神作為結束。
    隻要江綰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她就會從這場循環的噩夢裏醒來。
    可為什麽？
    為什麽今天江綰的眼神就是不一樣呢？
    為什麽今天這場夢這麽逼真，她就是醒不來。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喬知意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踉蹌跪坐在地上，卻看見自己的麵前出現了一顆糖。
    喬知意緩緩抬起頭，看見的江綰蹲在她麵前，手心朝上。
    江綰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也或許是因為擔心喬知意。
    所以她還是冷著臉的，也是皺著眉頭的。
    對了……
    就是這個眼神，這次終於對了。
    喬知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江綰的手腕，她說：“就是這樣！就這麽看我！”
    隻要江綰一直這麽看她，這場噩夢就會結束。
    江綰被喬知意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神色自然也就變化了。
    喬知意立刻讓她再露出剛剛的表情。
    江綰回過頭，和早已站起來警惕盯著喬知意的謝之易對視了一眼，臉上寫著兩個大字：迷茫。
    喬知意抓著江綰的手腕拚命搖晃：“你看我！你該看得是我！就露出剛剛那樣鄙夷、譏諷……”
    “我沒有。”
    江綰按住了喬知意的手讓她停止動作，她很不理解，但還是要解釋清楚：“我隻是有點擔心你。”
    什麽鄙夷嘲諷？
    根本聽不懂。
    這一回喬知意卻鬆開了手。
    身體因為無力完完全全跌坐在地上，她的神色有幾分渙散，似乎完全無法相信聽見了什麽，喃喃道：“……這是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