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對他眨了眨。
    都說燈下看美人更是美上三分。
    更別說美人本就貌美。
    謝永年愣在原地。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全妝的李歸宜。
    真好看。
    見他突然不動了，喜婆上前提醒。
    謝永年這才回神，一口幹掉杯中酒。
    酒杯剛放下，人群中突然竄出一人。
    “走了走了，這邊完事，前邊敬酒去。”
    此人是謝永年的表哥。
    他說著就拉著人往外走。
    謝永年跟著起身，也明白今晚他免不了吃酒。
    謝府燈火通明，人影交錯。
    謝永年被幾個表哥表弟架著，走也走不了，酒一杯一杯下肚，一桌一桌轉圈敬著。
    幸好他在西疆也不少飲酒，那邊的酒比京中烈不少。
    所以他此刻神情清明，半點沒有酒醉的意思。
    一旁看著的杜氏和謝侯忍不住直搖頭。
    木頭就是木頭。
    杜氏實在看不下去，索性召喚一旁的人，在他耳邊低語一番。
    小廝點頭去辦。
    獨留在房中的李歸宜早就放下團扇，此刻正翹起腿，讓下肢的血重新回流，手還不忘摸索床上的幹果。
    不一會兒就嗑出一堆皮。
    聽著外麵觥籌交錯的聲音，她摸著肚子，還是餓。
    因為紅棗花生桂圓瓜子都是幹物，吃多了嘴巴都覺得發幹。
    就在她想起身喝水時，突然傳來推門的聲音。
    李歸宜嚇了一跳，趕忙坐回去。
    謝永年這麽快就回來了？
    不應該啊，外麵推杯換盞的聲音還很高，不會把新郎官這麽快就放過的。
    李歸宜側耳傾聽，腳步聲很輕，呼吸間能嗅到香粉味兒，是個女的。
    鬼鬼祟祟也不出聲。
    李歸宜握緊手旁的幹果皮，捏著團扇的手也用力。
    若是壞人，她就先撒過去一臉幹果皮，然後再用團扇戳過去，最後趁亂大聲喊叫把人吸引過來。
    一道身影腳步娉婷穿過屏風。
    一張即使上了年紀也能看出貌美的麵孔出現在她眼前。
    婦人眼中含淚，想靠近卻又有所顧忌，她站在遠處近乎貪婪的看著床上新娘子的麵容。
    李歸宜被她看的不舒服，下意識向後坐遠一些，“你是誰？”
    美婦人看著她戒備的目光，心中鈍痛，半晌才開口喚出她的名字。
    “歸宜。”
    李歸宜一怔，仔細看著她，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確定不認識，她皺眉聲音冷下來，“你是誰？”
    美婦人情緒激動，“你生母是我姐姐，我是你姨母啊～”
    “！！”
    書中可沒寫這些啊！
    李歸宜心中惶恐不安，戒備的看著她，“我小娘早就去世了。”
    美婦人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歸宜，你的名字還是姐姐咽氣前取的，容貌也像姐姐，都是那樣的漂亮。”
    李歸宜有些抗拒，神情並無一點鬆懈。
    美婦人見狀，壓下心中情緒，聲音輕柔帶著安撫，“別怕，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李歸宜看向那張同自己有相似之處的臉，心底鬆了幾分。
    美婦人見她不再抗拒，擦擦眼淚說起往事。
    李歸宜的生母賀小娘來自江南小鎮的普通人家，意外結識李至，他隱瞞自己已經娶妻，騙了賀小娘身心，直到珠胎暗結，跟他來到上京才發現他已有家室。
    想離開卻顧及腹中的孩子，所以隻能入府做了妾氏。
    一開始李至對她很是寵愛，賀小娘也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可這份寵愛注定不會長久。
    慢慢的李至就膩了，對她不再獨寵，更甚是十天半月都不會看她一眼。
    賀姨母從家中來投靠姐姐，見證了李至的愛從濃烈到淺薄的過程，也親眼看到一個如花般的女人從綻放到開敗的迅速。
    賀小娘臨盆之日，李至甚至都沒來看一眼。
    幸好賀小娘腹中的孩子並沒有為難她，很是順利的出生。
    看著一身狼狽的姐姐，還有滿身血汙的外甥女，賀姨母去燒熱水，準備給她們擦身。
    可就這會兒功夫，她再回來時，穩婆突然雙手沾滿鮮血，說賀小娘血崩，人不行了。
    賀姨母跑過去，就看到身下流血不止的姐姐。
    賀小娘來不及說太多，撐著最後一口氣，看著懷裏繈褓的孩子，隻留下‘歸宜’二字後就咽氣。
    賀姨母找穩婆問情況，對方支支吾吾，最後更是直接跑了。
    她猜有貓膩，於是去找李至，可人還沒見到，就被扔出府。
    賀姨母不服，要去衙門敲鼓鳴冤，可還沒走幾步就被李府的人連拖帶拽扔出上京，更是派人監視不能踏入上京一步。
    李至雖然官職不高，但要是壓製她一個普通百姓還是輕鬆的。
    賀姨母幾番嚐試無果，無奈隻能隱姓埋名活著，隻盼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上京，見到自己的外甥女歸宜。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監視她的人已經不在，謹慎起見，她還是又等了一年，確認安全後這才進京。
    小心謹慎的打聽到外甥女的近況，得知她要成親，相思苦重，於是趁著大喜跟著來謝府表演的人偷混進來，這才見到心係的人兒。
    李歸宜聽後久久不能平靜。
    賀姨母說的，書中都沒有描寫，所以也不知道說的真假。
    直到手被一雙微熱的手覆住，她才回過神。
    美婦人，也就是李歸宜的姨母，此刻正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我知道你還不信，沒關係孩子，我此次前來隻不過想遠遠看你一眼，隻不過實在是情難自控才找到你麵前...我如今就在城外住著，等找到當年接生的婆子，為姐姐鳴了冤，也就能對得起她了。”
    李歸宜反握回對方的手，“我信你。”
    不論真假，自己都要去探查一番。
    賀姨母一怔，像是不敢相信一樣，仔細看著對方的眼睛，確定沒有說謊，她的眼淚再次湧上眼眶，用力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孩子好孩子...”
    賀姨母謹慎的看了一眼外麵，趕忙站起身。
    “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她還是怕打草驚蛇。
    李歸宜拉住她，從自己的妝奩裏拿出些銀兩。
    “這些你先拿著用。”
    見對方要拒絕，她柔下表情，“手裏有銀子還是方便的。”
    過去十幾年，要找到當年的穩婆，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賀姨母也明白，她感動的接過，深深望了一眼李歸宜。
    門開了又關。
    李歸宜吐出一口氣，跌坐回床上，不由地有些愁緒。
    雖然是一本以男女主為中心的書，可書裏卻是個活生生的世界，每個人在這裏都是真實存在，世界各個角落都在運轉，善意邪惡都在悄然滋生。
    燭台上的龍鳳喜燭正在燃燒，火光跳躍在李歸宜沉默的姣好麵容之上。
    如果賀姨母的身份是真，所說也是真，那賀小娘的仇，自己一定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