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無論韓立冬怎麽哭求，趙桂雲和韓雲深都咬牙不妥協。
    態度很明確。
    你要還跟瀟家“勾搭”，可以，就別再認我們是爹媽。
    韓家沒有為了前途，連爹媽兄弟都不顧的不孝子。
    韓立冬不甘心。
    他覺得父母不理解他，不明白他的抱負，不明白他心裏的苦。
    他認為，隻要有一天他能戴著閃耀的軍功章回來，父母就會明白他今天的選擇是正確的。
    隻要他把一張足以讓他們驕傲的“答卷”交到他們手上，他們一定會原諒他。
    到那時，所有的隔閡都會煙消雲散。
    韓立冬心裏還存著這樣的僥幸。
    他鬆開趙桂雲的腿挺直了脊梁，對著韓雲深和趙桂雲，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趙桂雲的身子晃了晃，臉色慘白慘白的。
    磕完頭，韓立冬說，“爸，媽，你們保重，兒子走了。”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是不肯回頭。
    夫妻倆的心，從裏到外都涼透了。
    趙桂雲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
    韓清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好樣的，韓老四，真是好樣兒的。
    為了你那所謂的前程，是要把爹媽活活氣死才算完。
    要不是她平時沒少喂靈泉，就今天這陣仗，怕是真要出大事兒。
    韓立冬緩緩站起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父母，然後轉身，拎起炕上的行李，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的樣子。
    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韓家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了屋，走過了院子，走出了韓家的大門。
    韓立冬不敢回頭。
    他真的不敢。
    他怕一回頭，看到趙桂雲蒼白的臉，看到韓雲深失望的眼，他好不容易築起的決心就會崩塌。
    他怕自己會心軟，會後悔。
    逆子就這麽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桂雲再也撐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
    “老韓呐！老韓呐！嗚嗚嗚嗚……”
    韓雲深一把把她摟進懷裏，此刻眼圈也紅得嚇人，淚珠子順著臉滾了下來。
    看得出是真傷心了。
    兩口子就這麽抱著，像在互相安慰互相取暖。
    “兒子沒了，就這麽沒了啊！”
    趙桂雲捶打著韓雲深的後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的老四啊！我的兒子啊！他怎麽就這麽狠的心啊！我的老四啊……”
    趙桂雲一聲聲的哭喊，像刀子剜在韓清韻的心上。
    她聽不下去了，轉身就往外跑。
    小腿倒騰得飛快，小跑著衝出屋，又小跑著衝出了韓家大門。
    她追上了韓立冬。
    “四哥。”
    韓立冬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這道聲音，他太熟悉了。
    可是，她有多久沒這麽喊過自己了？
    哦，想起來了。
    上次莫從之受傷住院，她在醫院裏，就這麽喊過幾聲。後來就沒再聽過了。
    他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他的小妹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已經是下午了，西斜的太陽就在她的身後，給她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黃光。
    陽光下的小妹，看起來有些不太真實，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
    韓立冬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想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奈何那光芒太過刺眼，就像他這個小妹一樣，永遠都是那麽耀眼的存在，讓人無法直視。
    “小妹。”
    他也輕輕地回應了一聲。
    韓清韻，“四哥，非要這樣嗎？
    值得嗎？哪怕是傷透了爸媽的心，也要走？
    隻要你回頭，你什麽都會有，相信我。”
    她不想再看到趙桂雲和韓雲深那麽痛苦了。
    因為她會心疼。
    這個家，安安穩穩，太太平平地過了這麽久的好日子，她不想就這麽被打破。
    這一刻，韓清韻甚至開始自我懷疑。
    是不是自己當初做錯了？
    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兒了，因為那點兒恩怨，就讓他背上了處分？
    是不是因為自己的不待見，才害得韓老四在仕途上步履維艱，最終走上了這條偏執的路？
    既然懷疑了，那就改正。
    有她幫忙，沒道理韓老四的仕途會一直停滯不前。
    隻要爸媽不傷心，她願意幫韓立冬一把。
    韓立冬先是一愣，他沒想到韓清韻會說這樣的話？
    “小妹，你知道嗎？我羨慕你們。
    我羨慕大哥，羨慕二哥，羨慕三哥，也羨慕你。因為你們每一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和前途。
    而我呢？我隻有看著你們，羨慕你們的份兒。”
    他自嘲地笑了笑。
    “其實，羨慕不就是妒忌嗎？我就是妒忌你們了。所以我要追上你們，不做最後一名。
    上學的時候我可是從來不當第二的。
    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對不起。
    這歉道的有點晚。
    也帶我跟爸媽說一聲，對不起。
    你能再喊我一聲四哥，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韓立冬的眼眶紅了，聲音也帶上了濃重的鼻音。
    “這次說的是真的。別原諒我，我不值得。
    四哥走了。雲南有點兒遠，以後，我可能很久很久，才能回家一次了。
    再見。”
    說完，韓立冬轉過身，再也不敢看韓清韻一眼。
    轉過身的那一刻，兩滴滾燙的淚珠，終於還是沒忍住，從眼角滑落，砸在了軍裝上，暈染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韓清韻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看著韓立冬的背影，看著他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她是一個不喜歡哭的人。
    或者說，是一個很難哭出來的人。
    不到最傷心，最絕望的時候，她從來不會掉眼淚。
    生孩子疼不疼？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她都咬著牙一聲沒吭，沒掉一滴淚。
    前世，父母意外去世的時候，她哭過。
    穿到這裏之後，因為趙桂雲和韓老四那點兒偏心眼的事兒，她委屈地哭過一回。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了。
    她緩緩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指尖傳來一片冰涼濕潤的觸感。
    她把手拿到眼前，看著指尖上那點晶瑩的水跡，愣住了。
    她竟然哭了？
    她有這麽傷心嗎？
    為了一個韓立冬，值得她這麽傷心嗎？
    可手上的，又是什麽？
    韓清韻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覺周圍空蕩蕩，隻有微風吹過。
    瀟家。
    好一個瀟家。
    看來上次給你們的教訓，還是太輕了。
    看，還能蹦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