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下人倒也沒那麽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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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王太傅一個人震驚,在場不少老臣看秦九州的眼神都有些憐愛了。
    秦王雖然惡,但也傻啊。
    以前是他們誤會他了,能為心上人背負罵名,送錢送人脈資源,還將對方兒子捧在手心的人,能壞到哪裏去呢?
    這就是他們的善惡觀……誒,想哪兒去了。
    他們的注意力再度放在前方秦九州寬厚可靠的背影上。
    與他們相反的,太子與蕭景卻是鬆了口氣,後者心中還隱隱有些得意的優越感。
    任秦九州如何不甘,最後還不是要為他永安侯府賣力洗脫罪名?
    當狗當到這份上……
    蕭景眼底閃過一抹輕蔑。
    心裏輕鬆了些後,他便沒再多說話,靜靜等著,果然,秦九州再次開口:“一切都是兒臣的錯,若父皇要罰,便罰兒臣。”
    慶隆帝幾乎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
    蠢貨!
    蠢貨!
    就這狗樣兒還想繼位?掃皇宮朕都嫌你蠢味兒太濃!
    他選擇性忽視了秦九州已經放棄奪嫡的事,在心裏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
    “父皇明鑒。”太子出列,憂心道,“皇兄也是情之所至,並非有意脅迫永安侯夫人,請您網開一麵,將此事揭過吧。”
    慶隆帝看著他,語氣不明:“太子當真認為此事是秦王之錯?”
    太子一愣,眼神微變。
    大意了。
    從前他如此說,回回能得慶隆帝一個兄友弟恭的稱讚,可這回畢竟情況不同,他不該急於將罪名都推到秦九州身上的。
    蕭景也反應過來,立刻跪下:“是微臣治家不嚴,請皇上降責。”
    他知道此時應該順勢為秦九州說幾句話,討慶隆帝歡心,可一向在秦九州麵前的高傲與優越感叫他難以將這些話說出口。
    一條狗罷了,怎配叫他說情?
    慶隆帝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後,沉聲開口:“你既主動認錯,便罰俸三年,卸去身上差事吧。”
    蕭景和太子怔愣一瞬,臉色大變。
    蕭景手握京郊大營兵權,卸去差事,等同折掉太子一臂。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這回似乎低估了慶隆帝的怒氣。
    秦九州再如何也是元後嫡子,更是皇長子,即便慶隆帝再罵他不爭氣,那也是他兒子,被白惜卿如此愚弄,打的不止是秦九州的臉,還有慶隆帝的。
    蕭景咬了咬牙,心中不甘,卻不敢再開口了。
    太子倒是給自己黨羽使了幾個眼色,但隻要出列為蕭景求情的,無一例外都受了訓斥,還有個三品大員直接被降為了五品,震得滿朝無人敢再開口。
    “永安侯夫人……”慶隆帝聲音冰冷,“行為不檢,品行不端,不堪為臣婦——”
    “皇上——”
    “父皇!”
    蕭景和秦九州有誌一同地開口,臉上俱是急迫。
    想也知道叫慶隆帝把話說完,白惜卿怕是要做頭一個被聖旨賜離的人了。
    蕭景雖惱怒她不知分寸,還與秦九州糾纏,卻到底顧念著這些年的感情,更何況蕭子寒這個叫他倍感滿意的神童兒子還是白惜卿所生,無論出於哪一方麵,他都不能叫白惜卿受重罰。
    秦九州就更不用說了,恨不得自己替白惜卿受罰。
    慶隆帝冷冷掃過他們,終於寒聲開口:“皇後賜下教導嬤嬤,叫她好生學學《女戒》《女訓》吧,永安侯老夫人教媳不嚴,褫奪誥命,皇後懿旨申斥。”
    還沒等秦九州鬆口氣,便聽慶隆帝繼續點名:“白守義教女不善,降職三級,罰俸三年,其妻褫奪誥命,此後不得入宮,其子女男不可參軍入仕,女不可入皇宮王府。”
    白守義是白惜卿的父親,在秦九州的扶持下現任鴻臚寺少卿,連降三級後就成七品小官了,在京城這個一板磚能砸死一個三品官的地方,更不起眼了。
    而白夫人是太子生母馮貴妃的妹妹,常進宮陪伴貴妃,膝下除白惜卿外還有兩女一子。
    這回慶隆帝是沒重罰白惜卿,可這麽多人因為她而受牽連,丟盡臉麵,連引以為傲的身份都沒了,想也知白惜卿會被如何遷怒。
    到底是做皇帝的,出手狠辣且正中要害。
    秦九州收緊雙手,低下頭,眸光難辨。
    一場早朝就這樣安靜地結束了。
    太子匆匆去了後宮,而蕭景落後一步,看向秦九州的眼神極其陰鷙冰寒。
    雖然今日丟權丟人,但試探出慶隆帝對秦九州仍存父子之情,也不算一無所獲……秦九州不能留了。
    ……
    出宮後,秦九州坐在馬車上,漫無目的地出神,連馬車停下都未曾發覺。
    追雨掀起簾子,想要遞藥,卻發現臉色正常,眼睛沒紅……沒發瘋?
    他心裏稀奇,但見秦九州氣息陰沉,失魂落魄而陰雲密布,他還是有些擔心:“王爺,您……沒事吧?”
    秦九州半邊臉隱在陰影裏,神色難辨,良久才聲音沙啞道:“你說,本王是不是錯了?”
    “本王聽了惜卿的話,不再想要執掌政權,反而扶持太子,善待天下,可他們卻從未感恩。”
    追雨欲言又止。
    扶持太子還算是真,可善待天下從何說起?
    秦九州也沒想要他回答,隻是繼續陳述心中不平:“本王厭惡一切虛偽,朝野上下皆麵目可憎,被稱讚淳樸善良的百姓也愚昧無知,蠢得透頂……可當初,本王壓下心中暴虐,放過了所有人,他們卻從未放過惜卿與本王。”
    “百官諷罵指責,百姓人雲亦雲……他們怎配?”
    追雨一時啞言,隻能拿著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著。
    他知道因為幼時一些事,秦九州極度喜愛真實,厭惡虛假,百官……也罵得不冤,單純善良的站不到金鑾殿上。
    但百姓不明內情,才會被帶得偏了風向。
    秦九州有些偏激了。
    追雨恍惚間,總覺得四年前那個暴虐無情的秦九州要回來了。
    心跳如擂鼓間,氣氛陰冷至冰點。
    “若天不公,便捅破了那天,若地不平,便踏平了這地!在你眼中誰人虛偽,便撕破他的假麵!”一道霸氣十足的奶音傳來。
    追雨驚恐回頭。
    溫軟正負手走來,定定注視著秦九州:“本座有一計——隻需等幾日,待本座調配好足量炸藥,便可陪你登上金鑾殿,炸平一切虛偽!”
    秦九州眼底蔓延的紅意停滯一瞬。
    “還有百姓?本座也有一計,可控製禁衛軍,擄走家家戶戶至親最虛偽之人,體弱者懸吊於城牆之上,強壯者派去邊疆,挑起鄰國開戰,屆時有人在戰場煎熬求生,有人在家中痛徹心扉,你所厭惡的天下即刻便成苦海!”
    “……”
    “……”
    秦九州眼底的紅意徹底消失不見。
    半晌後,他聲音沙啞地開口:“……天下人倒也沒那麽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