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要塞。”
    那道宏大而混亂的意誌，正是來自這座要塞的主人，一位名為巴爾戈的深淵領主，戰爭督軍。
    來到血肉要塞。
    放眼望去，那根本不是一座建築。
    而是一個活物。
    大地在這裏隆起一座血肉模糊的山丘，無數扭曲的肢體與哀嚎的頭顱構成牆壁，黑色的血液從牆體縫隙中滲出，匯成護城河。
    兩根衝天而起的巨大骨刺組成城門，頂端還掛著十幾具被風幹的天使屍體。
    濃鬱的硫磺、腐臭與血腥味混雜在一起，讓人為之窒息。
    “走。”
    柳殘雪沒有半分猶豫，率先朝著那座散發著無盡惡意的要塞走去。
    七百餘名“惡魔”緊隨其後。
    他們一路上看到了形形色色的深淵生物。
    有拖著臃腫肚皮、不斷流淌膿液的劣魔，有揮舞著骨鞭、驅趕奴隸的魅魔。
    還有一些由無數屍體縫合而成的憎惡，正將一車車骸骨傾倒入要塞的“血口”之中。
    這些惡魔看到柳殘雪這支裝備“精良”、氣息統一的軍團，紛紛投來好奇、貪婪又忌憚的目光。
    在深淵。
    一支成建製的軍隊，本身就代表著實力與地位。
    當柳殘雪一行踏入要塞的刹那，兩扇由肋骨組成的巨大閘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閉。
    要塞內部，是一個更加瘋狂混亂的世界。
    中央是一座由無數顱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山巒般巨大的身影。
    戰爭督軍，巴爾戈。
    一頭純血的牛頭魔。
    他身高超過三十丈，渾身覆蓋著鋼鐵般的黑色肌肉，虯結的血管如同蠕動的黑蛇。一顆巨大的牛首上，兩根螺旋狀的犄角燃燒著地獄之火，鼻孔中噴出的氣息，都帶著硫磺的焦臭。
    他手中，握著一柄比鎮武衛身板還寬的巨斧，斧刃上坑坑窪窪，暗紅色的血跡早已幹涸發黑。
    一股堪比天仙境的恐怖威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七百餘名鎮武衛的身體同時一沉，那股純粹的、混亂的、暴虐的意誌衝擊著他們的心神。
    哪怕有“深淵擬態”係統的緩衝。
    不少人還是臉色發白，偽裝成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受。
    柳殘雪迎著巴爾戈的目光，不閃不避。
    她能感覺到，那股威壓九成九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像一座無形的山。
    巴爾戈那雙銅鈴大的眼睛。
    在柳殘雪和她身後的軍團身上來回掃視，充滿了審視與不信任。
    王座之下。
    幾個形態各異的惡魔頭領也用戲謔的眼神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
    終於，巴爾戈開口了。
    他的聲音如同兩塊巨石在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沙啞的質感，說的，是純正的深淵語。
    「新來的，從哪個垃圾堆裏爬出來的？」
    侮辱性的問候，是深淵的常態。
    柳殘雪上前一步，同樣用流利的深淵語回應。
    「焚心深淵，夜刃。」
    她報上了係統預設的身份，環顧四周，嘴角勾起一抹符合惡魔身份的譏誚。
    「之前跟那群長翅膀的鳥人打了一場，輸了，手下死傷慘重。你這裏，聞起來還算熱鬧，勉強能讓我和我的戰士歇歇腳。」
    這番話，不卑不亢，甚至帶著幾分挑釁。
    完全符合一個吃了敗仗，卻依舊保留著尊嚴的深淵領主形象。
    鐵牛等一眾鎮武衛聽得心驚肉跳，生怕這位姑奶奶一言不合把對方給惹毛了。
    「焚心深淵？」巴爾戈巨大的牛頭歪了歪，似乎在思考，「沒聽過。」
    他將巨斧從肩膀上拿下，斧刃重重地頓在地上。
    咚！
    整個大殿都為之一震。
    「輸給了神靈？」他發出一陣嘲弄的低吼，震得殿頂的骨刺簌簌作響，「夜刃是吧？看來你也不怎麽樣。你的戰士看起來，倒還算能打。」
    說著，一股更加狂暴的意誌，如海嘯般朝著柳殘雪身後壓去。
    噗！
    一名心神稍弱的鎮武衛，再也扛不住這股衝擊，單膝跪地，噴出一口黑色的“魔血”。
    這一跪，像是一個信號。
    周圍的惡魔頭領們，頓時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
    巴爾戈眼中的懷疑更深了。
    然而，柳殘雪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個跪倒的士兵，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她抬起手，一道漆黑的劍氣一閃而逝。
    “噗嗤。”
    那名鎮武衛的頭顱，衝天而起。
    無頭的屍體晃了晃，栽倒在地，很快被地麵上蠕動的血肉所吞噬。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
    所有惡魔的笑聲都卡在了喉嚨裏，它們驚愕地看著柳殘雪，這個女魔頭，居然親手處決了自己的手下。
    狠。
    太狠了。
    這很深淵。
    柳殘雪收回手，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再次看向王座上的巴爾戈，猩紅的眸子裏，燃起兩簇冰冷的火焰。
    「我的兵，不需要弱者。」
    「督軍大人，如果你隻是想用這種小把戲來試探我的底細，未免也太小看我‘夜刃’了。」
    巴爾戈看著她，沉默了。
    那雙燃燒的牛眼裏，懷疑並未消散，但多了一絲凝重。
    這個自稱“夜刃”的女魔頭，實力或許不怎麽樣，但這股狠辣與果決，確實是個合格的領主。
    他缺炮灰，但更缺能帶炮灰的頭領。
    “很好。”巴爾戈收斂了威壓，聲音依舊沉悶，“你想在我這裏歇腳，可以。但血肉要塞，不養閑人。”
    他伸出粗大的手指，指向殿外的一個方向。
    “想證明你的價值？很簡單。”
    “去，把‘聖光前哨站’給我拔了。”
    此言一出，殿內另外幾個惡魔頭領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聖光前哨站，那是天使軍團楔入這片汙染區最深的一顆釘子，裏麵駐紮著一位一位低等神力的神靈和上千六翼聖靈，還有一座能引來主神神罰的祈禱祭壇。
    他們之前組織過兩次進攻，都損失慘重，碰了一鼻子灰。
    這頭蠢牛，是想讓這群新來的去送死。
    一個硬骨頭。
    但，正好。
    她正愁沒有一個合適的目標，來展現自己的“價值”，順便，徹底打入敵人內部。
    「可以。」
    柳殘雪答應得幹脆利落，甚至讓巴爾戈都愣了一下。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哦？」巴爾戈來了興趣，「說。」
    柳殘雪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的惡魔。
    「我喜歡用我自己的方式打仗。」
    「在我進攻的時候，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友軍’，出現在我的戰場上。」
    「你的兵，離我遠點。」
    這話，狂妄到了極點。
    那幾個惡魔頭領頓時麵露怒色。
    巴爾戈卻笑了，笑聲震得整個顱骨王座都在顫抖。
    「好！夠狂！」
    「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要是能拿下前哨站，你和你的人，以後就是我麾下第七戰爭軍團！」
    「要是拿不下……」
    巴爾戈舔了舔嘴唇，眼中滿是嗜血的貪婪。
    「你和你的兵，就全都變成我王座上新的收藏品！」
    「成交。」
    柳殘雪轉身，不再多看他一眼。
    「我們走。」
    七百餘名“惡魔”，在所有深淵生物的注視下，轉身，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離開了這座血肉大殿。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個長著八條蜘蛛腿的魅魔頭領，扭動著腰肢，湊到巴爾戈身邊。
    “督軍大人，您就這麽相信她？”
    巴爾戈冷哼一聲，一巴掌將她拍開。
    “信？”
    “我誰都不信。”
    他摸著巨斧冰冷的斧刃，眼中閃過一絲狡詐。
    “不管他們是哪來的垃圾，先讓他們去跟鳥人拚個你死我活。”
    “等他們打光了，我再去收拾殘局。”
    “不管是天使的屍體，還是惡魔的靈魂，都是我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