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完工地上不聽話的“工具”。
    秦風心情未受半分影響。
    大羅之境，俯瞰因果，萬事萬物在他眼中，不過是一條條清晰可見的線。
    那風暴之神的死，不過是他隨手掐斷了一根無關緊要的線罷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從喧囂的工地消失。
    下一瞬，已至鳳棲宮。
    宮殿的名字帶著美好的寓意，此刻卻冷清得如同真正的冷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藥草與奶香的奇特味道。
    殿內陳設簡單，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簡陋。
    一張簡素的木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這就是全部。
    凰霓裳正背對著門口，坐在床沿。
    她穿著一襲素白色的宮裝，一頭烏黑的長發未加任何束縛，隨意地披散在肩後。
    她懷中抱著一個繈褓。
    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她瘦削的肩膀微微一僵。
    但她沒有回頭。
    “滾出去。”
    她的聲音嘶啞，冰冷，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秦風沒有理會。
    他自顧自地走到桌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卻沒有喝，隻是用指尖輕輕敲擊著杯沿。
    “嗒。”
    “嗒。”
    “嗒。”
    清脆的敲擊聲，在寂靜的宮殿裏，顯得格外刺耳。
    每一聲，都敲在凰霓裳的心上。
    終於，她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張依舊絕美，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她的眼神很複雜。
    看向秦風時，是毫不掩飾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可當她目光垂下，落向懷中嬰兒時，那份恨意又瞬間融化，化作了本能的，無法割舍的母愛。
    “陛下真是日理萬機。”
    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怎麽，是特意來欣賞自己的戰利品，還是來檢查一下，你那件好用的生育工具，是否還完好無損？”
    話語惡毒。
    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若是從前，秦風或許還會動怒。
    但現在，他隻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不是漠視，不是不屑，而是一種更高生命層次對低等存在的，純粹的審視。
    他看到，凰霓裳身上那條代表著她命運的因果線，與她懷中的嬰兒，與自己，與整個大乾的國運，都緊緊地糾纏在了一起。
    “他是朕的子嗣。”
    “也是你唯一還能站在這裏，跟朕說話的理由。”
    凰霓裳的呼吸猛地一滯。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是啊。
    理由。
    若不是因為這個孩子，她這個前朝女帝，亡國之君，恐怕早已被碾落成泥。
    哪裏還有資格，在這座華麗的囚籠裏，苟延殘喘。
    秦風站起身，朝著她走去。
    “你想做什麽？！”
    凰霓裳瞬間警惕起來，身體下意識地後縮，將懷中的嬰兒抱得更緊。
    她的動作，如同護崽的母獸，充滿了戒備與敵意。
    秦風在她麵前站定。
    他沒有理會她的緊張。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小小的繈褓上。
    嬰兒睡得很沉，粉雕玉琢的小臉，眉心處有一點天生的，淡紅色的鳳紋印記。
    這就是係統判定為“道源（上）”資質的子嗣。
    秦風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具小小的身體裏，蘊藏著一股何等恐怖的潛力。
    那是帝皇龍氣與鳳凰神火最完美的融合。
    天生，便站在了法則的頂端。
    秦風伸出手。
    “別碰他！”
    凰霓裳厲聲尖叫，想要躲開。
    可她的身體，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地仙境的修為，在如今的秦風麵前，與凡人無異。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那隻摧毀了她一切的手，緩緩地、不容抗拒地，伸向了她視若性命的孩兒。
    絕望，瞬間淹沒了她。
    然而，秦風的手指，並沒有觸碰到嬰兒。
    隻是懸停在了嬰兒的眉心上方。
    他的指尖，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紫金色氣流，緩緩逸出。
    那是……帝皇龍氣！
    而且，是經過大羅法則淬煉過的，最本源的帝皇龍氣！
    這一縷龍氣，足以瞬間撐爆一位天仙！
    “不！”
    凰霓裳瞳孔驟然收縮，發出絕望的嘶吼。
    她以為秦風要對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但，預想中恐怖的景象並未發生。
    那沉睡中的嬰兒，似乎是嗅到了什麽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他小小的鼻子微微皺了皺。
    然後，張開了嘴。
    “昂——！！！”
    一聲鳳鳴！
    這聲鳳鳴，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
    隻見那嬰兒一口，便將那縷紫金色的帝皇龍氣，吞入了腹中！
    轟！
    下一刻，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威勢，自那小小的繈褓中轟然爆發！
    璀璨奪目的鳳凰神紋，自嬰兒的體表瘋狂浮現、蔓延！
    赤金色的神火，與紫金色的龍氣，在他身上交織、盤旋，最終化作一尊龍鳳交纏的虛影，將他小小的身軀籠罩！
    整座鳳棲宮，都在這股威勢下劇烈地顫抖！
    空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凰霓裳首當其衝。
    她隻感覺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絕對壓製，迎麵撲來！
    那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本能臣服！
    “噗通！”
    她雙腿一軟，竟不受控製地跪倒在地。
    她駭然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自己懷中的孩子。
    那個剛剛還在安睡的嬰兒，此刻雙目緊閉，懸浮在半空之中。
    他小小的身體，散發出的威壓，竟比她這位鳳鳴仙朝的女帝，還要恐怖百倍、千倍！
    這……
    這怎麽可能？！
    這還是自己懷胎十月，剛剛誕下的孩子嗎？
    他隻是吞了一縷秦風的氣息，就發生了如此驚天動地的蛻變？
    這一刻，凰霓裳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忽然想起鳳鳴仙朝代代相傳的古老傳說。
    傳說中，上古鳳凰一族，並非生來就是神獸。
    唯有吞噬真龍之血，引龍氣入體，龍鳳交融，方能涅槃進化，成為真正的天地至尊。
    隻是，真龍早已絕跡。
    這個傳說，也被當成了無稽之談。
    可現在……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看著他身上那尊貴到極致的龍鳳虛影。
    她明白了。
    傳說，是真的。
    秦風，他……是真龍！
    不！
    他比傳說中的真龍，還要恐怖！
    他給予自己孩子的，不是屈辱，不是傷害。
    而是一場……無法想象的，針對整個鳳凰血脈的……終極造化！
    自己血脈中那絲稀薄的上古鳳凰之力，在這個孩子身上，被無限地提純、放大，甚至超越了古老的先祖！
    凰霓裳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因為……激動！
    她身為鳳鳴仙朝的女帝，畢生的追求，便是光複血脈的榮耀。
    她為此付出了所有。
    可到頭來，窮盡一朝之力，都未曾觸碰到血脈進化的門檻。
    而現在。
    這一切，卻因為這個男人，在她兒子的身上，輕而易舉地實現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是那麽的可笑。
    國破家亡的恨意。
    淪為階下囚的屈辱。
    在親眼見證了血脈進化的偉大奇跡麵前，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不。
    很重要。
    但，與血脈的未來相比……
    凰霓裳的心，徹底亂了。
    她引以為傲的，堅不可摧的道心，在這一刻，被母性的驕傲與血脈傳承的渴望，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光芒緩緩散去。
    嬰兒重新落回了她的懷中，再次陷入了沉睡。
    他身上的龍鳳虛影已經消失，隻是眉心那點鳳紋，變得愈發鮮豔，如同一滴將要滴落的血。
    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秦風收回手，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凰霓裳。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現在。”
    “你還覺得，這是屈辱嗎？”
    說完，他沒有再多看一眼。
    轉身，邁步，身影憑空消失。
    隻留下凰霓裳一個人，抱著懷中溫熱的嬰兒，跪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她低頭，看著兒子恬靜的睡顏。
    許久，許久。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兒子眉心那點鮮紅的鳳紋。
    一行清淚，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