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陛下天恩！”
    神王奧丁重重叩首，額頭砸在冰冷的曜金石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身軀先是僵直，繼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那不是劫後餘生的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狂喜、卑微與自我解脫的劇烈痙攣。
    活下來了。
    當秦風吐出“準”字的那個瞬間，這位曾經的眾神之王，徹底拋棄了神格、尊嚴乃至作為生靈的一切驕傲。
    和活命相比，它們一文不值。
    秦風懶洋洋地揮了揮手，那動作隨意得像是驅趕一隻恰好飛到眼前的蒼蠅，甚至沒再多看匍匐在地的神王一眼。
    “王德。”
    “奴婢在。”
    總管太監王德如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從王座側後方滑出，躬下的身子呈現出一種謙卑到極致的弧度。
    “將這些‘戰利品’交給他。”秦風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輕輕一點，指向殿下那群如同被抽去靈魂、失魂落魄的神祇，“讓他去練兵。朕倒要看看，一群失去了信仰根基的狗，被逼到絕路，還能剩下幾分咬人的力氣。”
    “遵旨。”王德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柔的笑意，他轉向神王，聲音像是浸了蜜的毒針，“神王大人，請吧。咱家，會親自‘協助’您完成陛下的恩典。”
    “協助”二字，被他咬得極重。
    神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甚至超過了先前麵對秦風時的死亡威壓。
    他不敢有絲毫違逆，在王德那雙“和善”的桃花眼注視下，顫巍巍地起身，像一個真正的奴隸總管，開始整合他那些早已被嚇傻的同胞。
    秦風對此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早已越過這些殘兵敗將，落向大殿另一側的虛空。
    空間微漾，一道全息投影浮現。
    科學院院長王平那張因長期缺乏睡眠而顯得枯瘦的臉憑空出現，但此刻，這張臉上卻泛著一種病態的亢奮紅光。
    “陛下！陛下！”他聲音嘶啞，卻充滿了爆炸性的能量，“【周天星鬥煉神大陣】已徹底接管神靈世界信仰源頭！能源回路超頻運轉，掠奪效率……效率超乎想象！”
    一麵巨大的玄光水鏡在他身旁展開。
    水鏡中，曾屬於神靈世界的、那億萬條璀璨如星河的信仰絲線，此刻正被一股無可抵禦的霸道力量強行扭曲。
    它們不再湧向各自的神國，而是如百川歸海，悉數匯入一座懸浮於鹹陽上空，由無盡國運之力構成的巨大熔爐。
    那些駁雜、混亂，充滿了凡人七情六欲的信仰之力，在熔爐中被飛速提純、煉化。
    最終化作最精純、最本源的靈氣，如同甘霖，反哺著整個大乾皇朝。
    “陛下請看！”王平指著一組飛速跳動的數據，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照此效率，不出十日，東玄大陸的平均靈氣濃度將再翻三倍！屆時，全民修為，至少能再穩穩地往上邁一整個大台階！”
    然而，麵對這足以讓任何帝王欣喜若狂的宏圖。
    秦風隻是慵懶地瞥了一眼，波瀾不驚地吐出三個字：
    “太慢了。”
    “呃……”
    王平的亢奮，像是被一盆來自九幽的冰水從頭澆到腳。
    “臣……臣這就去優化算法，壓縮提純周期！一定……一定還能再快！”
    “朕說的不是這個。”
    秦風打斷他，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隔著虛空，點在玄光水鏡之上。畫麵瞬間切換，星河流轉，最終定格在一副無比複雜、精密，仿佛宇宙生滅圖譜的神靈世界本源結構圖。
    “解析世界本源時，科學院可有什麽有趣的發現？”
    王平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立刻調出另一份被標記為“最高機密”的數據流，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回陛下！確有重大發現！臣……我們……發現了一條‘管道’！”
    畫麵再度放大，在神靈世界法則網絡的最至深之處，一條由無數隱晦道紋構築而成的幽暗管道，如同一條潛伏在宿主體內、吸食骨髓的巨大水蛭，死死地紮根於世界本源的核心。
    王平的聲音透著一股發現新大陸般的凝重與驚奇：“根據其中殘留的法則軌跡進行回溯演算，此‘管道’已存在至少百萬年之久。它就像一個被精心偽裝的係統後門，常年將神靈世界大約一成的本源之力，以及所有信仰香火中最精純的那一部分，偷偷地、持續不斷地輸送往一個未知的上位坐標。”
    “歲貢。”秦風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這套路，他太熟悉了。
    “那條管道，現在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王平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既有不小心闖了彌天大禍的心虛，又有一種親手破壞了別人精密儀器的變態快感。
    “回陛下……它……被我們……撐爆了。”
    王平有些尷尬地撓了撓本就稀疏的頭發：“我們大陣的掠奪方式太過霸道，是從源頭釜底抽薪，直接用【神格反應堆】的偉力強行截胡。那管道原本是‘細水長流’的設計，其法則結構根本無法承受如此狂暴、磅礴的能量洪流。”
    “根據數據記錄，在【周天星鬥煉神大陣】啟動的第三個呼吸，管道內的能量通量就已超出了其承載上限的百萬倍。然後……它的法則鏈條寸寸崩斷，徹底報廢了。”
    “嗬嗬。”秦風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幹得不錯。”
    王平頓時鬆了老大一口氣。
    就在這時。
    “噗通”一聲。
    剛被王德“請”到一旁，正準備嗬斥眾神的神王，在聽到“管道”和“撐爆”這兩個詞時，猛地抬起頭。他雙目失神，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扭曲，喉嚨裏發出介於哭與笑之間的怪異聲音。
    “嗬嗬……嗬嗬嗬……”
    “‘上宗’的歲貢……斷了……”
    他用夢囈般的語調喃喃自語，渙散的瞳孔裏倒映出無盡的恐懼。
    “完了……他……這個瘋子……他把天都捅破了！”
    王德眉頭一皺，眼中凶光一閃而過，正要發作。
    秦風卻抬了抬手，饒有興致地問道：“上宗？”
    神王置若罔聞，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中。
    一旁的智慧女神納雅，那張因絕望而空洞麻木的臉上有了波動。
    她緩緩開口，聲音幹澀沙啞，仿佛砂紙在摩擦。
    “萬法仙門。”
    “神靈世界，以及周邊上百個類似的世界，都隻不過是‘萬法仙門’的外門產業。是他們的‘靈田’，是他們的‘牧場’。”
    “我們這些所謂的神，不過是替他們看管牧場的……牧羊犬。”
    “每隔千年，獻上最精純的信仰和世界本源作為‘歲貢’，以換取他們的‘庇護’。”
    “如今……歲貢斷絕，管道被毀。”納雅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眸裏有了清晰的焦點。
    她死死地看著王座上的秦風，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緩緩說道：
    “仙門的問罪使者，很快……就會來了。”
    大殿瞬間死寂。
    萬法仙門！
    這個名字，如同一座太古神山，狠狠壓在所有神祇的心頭。
    那是一個屹立於諸天萬界頂點的龐然大物！
    所有神祇都下意識地看向王座，他們迫切地想從這位深不可測的帝王臉上，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凝重、擔憂，甚至是恐懼。
    然而，他們徹底失望了。
    秦風聽完，臉上非但沒有任何緊張，反而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
    那是一種，獵人看到又有新的、更肥壯的獵物，主動闖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時的笑容。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發出極有韻律的“嗒、嗒”聲。
    他看向身旁的王德，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不容置疑的霸道：
    “看來，朕這場宴席的客人，比預想的要多一些。”
    “傳旨禮部，多備幾副棺材。”
    “別讓遠道而來的客人……沒地方住。”